刘文华／恼人（在机关系列）

文学丛刊

作者：刘文华，男，江苏三强律师事务所律师，苏州大学法律硕士，税务师，英语翻译，盐城市诗词协会会员，写作爱好者。

      特朗普上台，重用马斯克，成立效率部门，推动提高政府效率，削减开支。马斯克没有当过官，一直是高科技和电车老板，上任伊始，也不知是脑子发热，还是率性而为，整天撤这个、撤那个。国际开发署、联邦多样性主管委员会被撤，据说下一步撤教育部、联邦调查局。

      我们这边，似乎没有多少人赞赏马斯克，都在看他笑话。特别听说要撤教育部，很多人更觉得不可思议，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就纳闷，教育部为什么不能撤？撤了就不教育，学生就不上学了？哪有那么可怕？马斯克最终能否成功，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有一点，我的确为他捏一把汗。他这样做，会不会恼很多人，会不会有人向特朗普写人民来信，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硬让他下台？

      在恼人方面，特朗普1月20日上台，马斯克还迟几天，截止2025年2月6日，不到一个月，约有4万名联邦雇员接受“延迟辞职”选项，预计每年节约42.4亿美元。我注意到，在“延迟辞职”选项之外，好像还有其他选项，究竟什么选项，没有明说，但肯定没有“赖着不走”选项。马斯克不到一个月，砸了那么多人的饭碗，有人跟他拼命怎么办？

      被裁人员的反应似乎并不十分强烈，也没有听说有人跑到马斯克家砸东西或打马斯克黑枪。只是有人说:“马斯克简单粗暴，缺乏合理性，对公共服务造成冲击”。简单粗暴？那就简单粗暴吧，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解决问题就行。缺乏合理性，也不是哪个人说了算，只有时间说了算。对公共服务造成冲击？我看未必。养那么多闲人，无所事事，没有人说对公共服务造成冲击，裁撤冗员，却有人说对公共服务造成冲击。看来，在美国，也不是人人都明白事理，客观公正。

      为什么马斯克不怕恼人？美国公务员不怕裁减？可能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我的看法是，马斯克不靠当官吃饭，就是被人民来信写倒，被特朗普或国会撵走，最多回家还做老板，继续造他的电动汽车、玩高科技，不会“一棵树上吊死”，就等政府发钱吃饭。政府那点薪水，对马斯克来说，根本不算个钱。马斯克甚至不拿一分钱，也愿意到政府上班。他到政府纯粹是特朗普看得起他，他也想过过当官的瘾，小试身手，看看除了生产特斯拉，还能不能做点其它事。从某种意义上说，马斯克当官是“干了玩的”，并没有太当回事。美国其他公务员可能也一样，他们可能原是教授教师、公司老板、律师会计、牧师医生、基金经理，在政府上班，也就是就业渠道之一，还有之二、之三甚至之四。当然，美国公务员中，可能也有少数离开政府，就别无选项的人，即使这样，也只能怪他自己无能，不能怪马斯克无情。

       我们这里情况有点不同。

      我在机关时，经常自感能干了不得了，整天牛哄哄的，特别有了小提拔、小晋级，更是感到能干有加、无所不能。但一听说要精减我时，就害怕了不得了，感觉天要掉下来，死无葬身之地。甚至，我曾发狠，谁精减我，我就跟谁拼命，或者写他人民来信，举报他生活作风有问题，把他搞倒搞臭。我从机关提前退休做律师，经常为在职时说的大话感到汗颜。我曾跟别人说过，我退休后，就到民办学校教英语、会计或中文，因为我自感英语、会计、中文不比某些老师差。我也曾说过，如果不教英语、会计或中文，就去开个饭店，当个老板，一年也许能挣个十万、八万。做律师以后，遇到的几件事，彻底击溃了我的无所不能的想法。

      我家门前有个饭店，我常去吃饭，跟老板很熟，不到四年，老板换了五位，饭店还是经营惨淡、一蹶不振。老板说，开饭店太难。我就指导他说:你要懂得经营之道，舍得买好菜，花大价钱雇好厨师。老板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买好菜，花大价钱雇好厨师，菜价会大幅度增加，顾客会说你菜太贵，心太黑，还会说你宰客，吃一次就不再来了，最后还是一场空。还有，舍得买好菜，花大价钱雇好厨师，一天没客不要紧，两天没客也不要紧，连续十几天没客，几个老板能撑得住？记得我在机关时，到企业与老板交流，总喜欢高屋建瓴跟老板说，你要狠抓管理、狠抓开发、狠抓营销、狠抓创新。有一次，一位老板对我的话很不耐烦，顶了我几句说:你要求我狠抓这个，狠抓那个，你离开机关，开个工厂，狠抓给我看看。我不是小看你，你可能一天也混不下去。

      我简直被激怒了，但转一想，这位老板顶得好，顶得对，顶到了我的痛处。我三十多前的确在工厂干过，当过厂长，的确当时也想到，要搞好工厂，必须狠抓管理、狠抓开发、狠抓营销、狠抓创新，但坦率地说，这些所谓的“狠抓”虽都实施了，但都没有实施到底，最终都失败了。究竟怎么回事？虽然说来话长，但概括为一个原因，怕恼人。我和马斯克正好相反，马斯克从工厂到机关，我是从机关到工厂。我去工厂前，学了不少企业管理，自以为可以大显身手，但由于年少无知，与马谡差不多，只会纸上谈兵，不了解个中凶险，恼了一些人，最后群起而攻之，领导不得不卸磨杀驴。当时，我就想，搞改革、抓管理不容易，如果能既抓改革、管理，又不恼人，更不被卸磨杀驴，那简直就是奇迹。

      记得当时，企业改革如火如荼，轰轰烈烈，先是招聘、后是承包、然后兼并，换厂长跟走马灯一样，都没有根本解决问题，为什么？因为不敢恼人，无论什么改革、管理措施，不动人，不裁人，都解决不了问题。但动人、裁人就恼人，恼人就上访、写人民来信，说你捞钱、贪污、生活作风有问题。有人说，身正不怕影响歪！这话说起来容易，实际上根本做不到。你说身正，有人问你，什么叫身正？你说，影子不歪，有人说，这要从什么角度看，我说你影子歪，你就影子歪。说到底，身正不怕影子歪是假的，众口铄金才是真的。企改，走到最后，就剩一条路，民营化。可以这么说，中小企业民营化，不是哪个人想出来的奇招妙法，而是，各种企改都无济于事逼出来的，是“自古华山一条道”。

      企业民营化已经几十年，现在大家已习以为常。虽然，企业民营化，不等于个个都办得很好，那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但民营化的共同特点，也可以说共同优点是:不养一个闲人，都是一人多职，从不乱设、多设一个部门和管理人员；老板六亲不认，说裁谁就裁谁，没得商量，亲朋好友也不例外；民营老板不怕恼人，该恼的人还得恼，不怕有人说生活作风有问题，即使公然有生活作风问题，也不怕你说。联想到机关裁人、减人，本来也应该跟民营企业一样，该裁就裁，该减就减，哪有那么多曲子？但是，就是只说不做，甚至越裁越多，越减越多。有人分析这个原因、那个原因，但一条都没有说到点子上，按我的说法，原因只有一个，怕恼人。或者说，身不正，更怕影子歪。

      最近网传，情人节当天，31岁的美国保守派美女网红作家克莱尔·圣·克莱尔突然在社交平台自曝：五个月前，她为马斯克诞下一子。这是马斯克的第13个娃，公开的第13个娃。在马斯克为特朗普抓精简机构、办最恼人、最得罪人的事的当口，传出这样的绯闻，那还了得？但奇怪的是，被裁人员并没有以此说事，或者写信给特朗普举报马斯克生活作风问题，不是被裁人员没有想到此法，而是认为写了没用。马斯克是民营企业家，不怕你说他生活作风问题。再说，特朗普自己给艳星封口费的事还没完全了结，怎么会查马斯克的生活作风问题？

     精减机构的目标，说一千、道一万，归根结底就两个：不养一个闲人、不多设一个机构。围绕精减机构，狠话、大话也可以说一千、道一万，但归根结底就一句话：敢不敢恼人！如果怕恼人，谁也裁不了、减不了，或者说，即使真裁、真减，裁减的只能是能人，“死赖着不走的无用之人”一个也裁减不了。马斯克的“效率革命”刚刚开始，特朗普说裁撤教育部和中央情报局，肯定有裁撤的道理，不知是否真的下手，能否最终成功，只能拭目以待。不过有一点，还是值得肯定，而且，也可下结论：特朗曾和马斯克都不怕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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