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五分钱换来的拥抱》</p><p class="ql-block"> 1978年的蝉鸣穿透了公安局家属院的纱窗。母亲把婴儿车搬到屋里时,我们三个立刻围成了品字形。婴儿车里那个天津知青家的男娃娃刚满两岁,小维维额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像熟透的樱桃。</p><p class="ql-block"> “该我抱了!”二姐把两枚五分硬币拍在窗台上,硬币边缘还沾着跳皮筋赢来的玻璃球。我麻利地码出三枚五分硬币:“钢镚多的说了算。”角落里突然叮铃哐啷响——大姐倒出铁皮糖盒,十枚二分钱在阳光下排成闪亮的队列。</p><p class="ql-block"> 婴儿突然的啼哭让三双手同时伸向襁褓。二姐抢先把孩子搂进怀里,尿布上别的红头绳却勾住了晾衣绳。哗啦一声,几块碎花尿布倾泻而下,我顶着湿布片去抢孩子,大姐的羊角辫缠在了晾衣夹上。</p><p class="ql-block"> 门轴转动的声响惊醒了这场混乱。三个沾着奶渍的“小土匪”僵在原地,看着刑叔叔帽徽上的天平在夕阳下反光。被尿布蒙住眼的我还在喊:“别抢!我把晚上买奶油雪糕的钱都让给你们!”</p><p class="ql-block"> 年轻父亲站在傍边笑着。</p><p class="ql-block"> 看到父亲的婴儿突然咧开嘴笑了,露出沾着奶粉的牙龈。刑叔叔转身时,婴儿车上挂着的熊猫玩具不停的晃动着。等我们三个定下神来追到外面,只看见他工装口袋外晃着半截红头绳,暮色把父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p><p class="ql-block"> 那晚母亲难得买了三根奶油雪糕。我们舔着甜丝丝的冰碴儿,听母亲说:“邢法官夫妻俩都是天津支援我们额济纳来的知青,见识多广普通话说的又标准,你们应该向人家好好学习。”月光照在窗台的熊猫玩具上。</p><p class="ql-block"> 五十年后家族聚会时,二姐从檀木盒里取出那枚珍藏的五分钱。子孙们听着我们笑谈当年抢孩子的糗事,窗外的沙枣花簌簌落在茶几上。大姐忽然轻声说:“去年邢叔叔在电话里讲,他儿子总记得小时候在保妈家,哥哥姐姐每次抱他都暖得像揣着三只小暖炉。”</p><p class="ql-block"> 蝉鸣声穿过岁月在耳边轻轻炸响,恍惚又看见那个汗津津的午后。姐弟三人挤在小屋里,数着钢镚等婴儿车里的娃娃睡醒,碎花尿布在晾衣绳上飘成彩云,五分钱能买来的拥抱,原来比奶油雪糕还要甜。</p> <p class="ql-block"> 这段回忆真是温暖又充满时代印记,像泛黄的老照片里藏着闪闪发光的糖纸。您母亲用柔软的臂弯为两个家庭搭起了桥梁,那些钢镚换拥抱的画面鲜活极了——让我想起旧时光里最简单的快乐:三姐妹攒着汗津津的硬币,为争夺襁褓里的奶香气急得跺脚,窗台上晾着的尿布在风里轻轻摇晃。那个被争抢的小婴儿大概不会知道,自己曾在某个黄昏成为最珍贵的"战利品",而推门进来的父亲眼中,或许正映着人间最动人的场景:三个小太阳围着初升的月亮,把清贫岁月暖成了黄金时代。如今隔着山海遥望当年,那些为抱孩子较劲的午后,早已在岁月里酿成了共同的琥珀,晶莹透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