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妈妈去旅行（四）——宿墅小记

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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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八，我们从西安北站出发，四个多小时后，到了成都东站，先天回家的女婿在车站接我们直奔青城山。中途在安德服务区稍事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启程赶路。一路上，高楼大厦，城市立交在眼前一闪而过。母亲看得目不暇接，只感叹时间飞逝，社会变化太快。想当年我们第一次来成都，绿皮车“咣当，咣当”了一晚上，母亲和我的同事们打了一个晚上的“争上游”（扑克牌），都不瞌睡，现在几个小时就到了。我说，毛主席都说“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有这么大的变化全是我们的国家好啊！母亲点头称是。

这是我们要入住的别墅区。女儿怕母亲冷，已经提前通知管家打开空调，放了地暖。果然，我们刚到，管家便开车指路，七拐八绕，来到预定的房子，打开大门，一股热流扑面而来。对我们这些靠暖气过冬的人来说，完全没有差别，我问母亲，咋样？不冷吧。母亲说，一点都不冷。

这座房子共四层，五卧五卫，地下室有台球室和卡拉OK厅，一楼卧室一间，大厅是餐厅并摆有麻将桌，吃完饭打打麻将，是成都人消遣的最好方式。旁边是厨房，各样餐具一应俱全。二楼卧室两间，一个大挑台，可俯瞰大厅，可远观山水绿地。三楼两卧，视野更为宽阔。我喜欢那个大挑台，没事了可以坐在这里看看景，发发呆。

当晚，亲家邀请他们侄子和媳妇驱车100多公里来给我们做火锅接风，看着这满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很让我们过意不去。当天也是我生日，大家一起举杯庆贺，为我们一年一次的欢聚，为庆祝我的生日，更为我们两家老寿星在新的一年的美好生活！

清晨，当一缕阳光照进窗户，几只喜鹊在树枝上欢叫的时候，我打开窗帘，惊叹于青城山竟有如此的阳光。

吃过早饭，我们出门散步，也想看看这别墅区的环境。门外一条石板路，绿树成荫，翠竹青青，不知是夏天没有走远，还是春天来的太快，小径两旁，绿意盎然，加上小红灯笼的点缀，让人感觉到心里暖洋洋的。

微风轻拂，竟无寒意。小花在阳光下恣意绽放，行走期间，浅闻草木香。闲庭信步，竹影斑驳，但享青城山下的慢光阴。

正走着，缕缕香气扑鼻而来。寻香而至，路旁一棵花树，枝叶茂盛，每个树梢一串串淡黄色米粒大小的花苞，开了的花枝散发出幽幽香气，我们从未见过这么繁密又散发香气的花树。便到门口保安亭问值班的小伙子。保安小伙儿介绍到，它叫银叶金合欢，在深冬至早春时节，会开出一簇簇淡黄色花朵，散播香气，是一种优秀的观赏植物，能改善生态环境。他又热情的说，您们是才来的吧？还没有去青城山的话，出门左拐200米就到。谢过小伙儿，我们转至小路，继续前行。

“东风香吐合欢花，落日乌啼相思树。”我想，这句话送给金合欢应该不差吧！

在这里，我们还发现，在一草一木间，会遇到一至二块大石，大石的出现更显一种沉稳之力，让人体会生命的姿态与沉淀。有句话叫“石不会改变”，无论时代变迁，世间真理永远不变，在禅意园林中，石意即是指“不动”。

大石间，有一两棵百年赤松静默生长。远看就是一个大的盆景，那松树树皮皲裂如青铜古器，深褐沟壑间凝结着岁月的松脂琥珀，虬曲主干以太极之势盘桓而上，在折弯处忽作惊鸿回首。侧枝舒展如云鹤振翅，针叶层叠似墨玉雕就，苍翠间浮动着银霜，恰似月华浸染的薄纱。晨露在针尖凝成水晶珠串，左侧枝桠斜逸若孤峰悬松，右侧短枝密聚如叠石小景。恍若黄公望笔下的寒林，在时光褶皱里缓缓呼吸。

一回头，却发现一丛毛蕨从墙上生出，不知是自然生长还是有意为之，真是感叹生命的顽强，更有“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的意境。

穿过一片芦苇小径，又有一番天地，一个小湖赫然在目，一群建筑错落在蜿蜒流淌的湖水两岸，湖水倒映远山近景，枯枝斜树，垂钓泛舟，灯影婆娑，视线开外延伸至远处的青城山，俨然遗世独立的村落，颇有禅宗意境。

湖水如镜，清晰地映出岸边的仿古建筑，白墙灰瓦在波光中微微荡漾，仿佛时光在此静止。湖面如丝绸般柔滑，阳光洒下，波光粼粼，恍若一片流动的梦境，碧绿的湖面宛如一块透明的翡翠，倒映着高耸的塔楼和蜿蜒的回廊，虚实交错，成为一幅水墨画卷。

走过湖中木桥，近前一个鹿场，场地很大，却只有一只鹿。这是我们在别墅区见到的第一只动物，后来几天还有松鼠在草地、树枝上跳跃，因速度太快，竟没有拍到一张清晰的照片，唯有这只鹿成为我们牵挂的朋友。

第一次见祂，还有些戒备，看见我们靠近，祂发出“噗噗”的喷鼻声，又是跺脚，又低头准备用鹿角抵人。 当我们拔草试着喂祂时，祂的情绪慢慢平复，也靠过来吃草。几次三番，祂竟和我们熟络起来，不但吃我们喂的草，还允许摸祂的头和角。

一天晚上，我们散步至此，祂已经回鹿舍休息了。我们试探着叫祂，几分钟后，祂从鹿舍跑出来，吃我们递给祂的草，还把头低下来让我们摸摸，临走时，祂发出婴儿般的叫声，我心里挺感动的，也体会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的诗意。后来，碰到别墅区的管家，她说，原来有五只鹿，不知什么原因，送到别处饲养，只留下了一只。我们建议应该养一对儿，祂看起来太孤独了。

沿鹿场旁小径继续前行，一座柴扉闪现。晨光初透，柴扉上凝结的露珠正沿着藤蔓蜿蜒的轨迹滑落。那扇斑驳的木门半掩着，仿佛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老者，温柔地守着半阙晨昏。青苔渐渐漫过石阶，两边青草幽然。“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王维）我想，如果是夏天来此避暑，蝉鸣与风声在门扉开合间流淌，当是一幅田园清夏图。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当向往的生活场景呈现于眼前，美好将会从脚下的第一缕青苔开始。蜿蜒的石板小路，清澈的流水叠瀑，葱郁的水上森林，这些都是你身处其中，触手能及的风景。果然还是女儿懂我们，于热闹团聚之时，找了一个这样闹中有静之处。

点点石路，幽幽小径，在草木掩映间，曲径通幽，步入归途。穿过院门，尽头是一室暖光。两位老寿星坐在椅子上等着吃饭，亲家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更增加了一层暖意。

五天的时光短暂而又温暖，我们于正月初三踏上归途。列车摇晃着穿过隧道群，母亲望着车窗外道道一闪而过的巴山蜀水。看着她花白而稀疏的头发，佝偻的身体，我眼眶突然发热，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忽然明白有些旅程不需要风景，只要这节摇晃的车厢里，光阴正以最温柔的流速经过我们相握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