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行（八十七）‍ 千年李庄润同济

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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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宾市翠屏区李庄镇，解放前属于南溪县。位于宜宾市东19公里长江南岸。该镇历史悠久，始建于南北朝时期，距今有1400多年，是四川省和国家历史文化名镇，也是抗战时期四大文化中心之一。

千年李庄，同济故乡

（禹人）

岁月流淌了一百一十八年，同济大学在战火纷飞的抗战期间，在李庄度过了难以忘怀的六载。那时所有在李庄工作学习过的人绝大部分已经作古，唯有滚滚东逝的江水，和沿江从西到东一字排开的古老庙宇会馆还在诉说往事，并把那时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铭刻在同济大学的校史里，化作西迁精神永存。

时令已经来到仲冬，东岳庙门前的银杏叶在西照的阳光里泛着金黄色，与阴刻在大门右侧青砖墙壁龛里的“同济工学院旧址”几个殷红大字相映成辉。我踩着散射在门口的斜阳光影跨过门槛，迎面撞见1940年战火纷飞中接近这个季节的李庄旧事。

左侧厢房的墙壁上，最为醒目的是放大的旧式电报收发单上四行竖排的十六个字“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应”。字字千钧，字字千金，李庄的士绅们在国难当头的年月里，用博大的胸怀接纳了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艰难办学，坚韧不拔的国立同济大学师生们，开启了同舟共济的六年李庄教学历程。

那年月哪里有什么正规的、宽敞明亮的教室，能有地方栖身安稳办学就是万幸。李庄现有沿江分布的东岳庙、祖师殿、南华宫、禹王宫这些古镇公产，在李庄士绅们的协调下，统统租给同济大学作为办公、教学和实验用房，一切因地制宜，入乡随俗。工学院的课桌就支在神像脚下。文昌帝君的袍角拂过德文课本，油灯在香案上摇曳如豆。墨痕沁入木纹，恍然听见钢笔尖划过泛黄图纸的沙沙声。讲解员说，那时师生们常把测绘仪架在戏台上，台下咿呀的水袖便成了测量的坐标。

右厢房西墙上那些电视屏幕里铿锵有力、抑扬顿挫的拟音授课声，和整齐的德文板书，把我的思绪拉到学生时代，那是艰难时期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它点起心中求知的希望，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知识就是力量，他不仅为个人，为民族，也为了国家。在李庄艰苦环境下学成的学子，大多成了国家的栋梁，开国后22位两院院士就是最好的见证。

李庄人是幸福的。他们博大的胸襟容下超过了自身人口三倍的同济师生和中央博物院等机构的专家学者们，也让他们见识了其他偏僻乡村的村民至今没有见识过的新奇事物，子女可以享受其他乡村村民望尘莫及的从小学到研究生的优质教育。同舟共济，反哺李庄，是同济师生自觉的行动。曾几何时，李庄及周边“下江人吃人”的流言蜚语，和不怀好意的个别人敌视，让同济医学院师生处境尴尬；风云迭起，那一年入夏时节李庄中学师生36人集体中毒，上吐下泻，四肢麻木，是同济医学专家及时查清病因，积极施救，让师生全部脱离危险。随后用添加适量芒硝的方法，从源头改变食用盐的质量，根除了困扰川南民众多年的“麻脚病”。同济师生用自己亲民的方式，不仅让李庄人享受到其他地方民众享受不到的优质医疗，而且通过大型医学科普活动，公开传授人体组织、解剖结构、卫生防疫知识，消除了民众误解和讹传，增进相互理解和信任……

冬月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过雕花窗棂，将一间间展厅划成明暗交织的棋盘。玻璃展柜里的解剖图稿与功德簿并置，德文讲义和桐油灯比邻。八十多年前的日光大约也是这样流淌，照着大后方长江边这一排排有年代感的庙宇，伴随着工学院学生守着的机床、测绘仪器，医学院同学们课堂里的一幅幅挂图度过不平凡的每一天。

我走出庙门，江风送来远处汽笛声。当年载着图书仪器溯江而上的木船，如今化作了集装箱轮船悠长的呜咽。银杏树顶光秃的枝桠指向天空，像极了当年学生们测量用的三脚架。石板路上有放学的孩童追逐而过，书包上"同济"二字鲜红如初升的朝阳。岸边的魁星阁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大概还是八十多年前的样貌。临江的标准足球场正对着李庄中学的大门，这里的学子们也许都还在传承着同济精神，薰沐着“下江人”的雨露。那个象征着启航的帆船雕塑和国立同济大学纪念碑将同济西迁精神永远都植根在李庄这片土地上。

以下四张图片是李庄主干道新式“古建筑”，说实话，不知道是派过什么用场的。

李庄，中国抗战时期的四大文化中心，撑起了中华民族文化传承的脊梁。

国立同济大学纪念广场纪念碑铭，简要记述了同济在李庄六年办学的经历。该广场建于2006年，由同济大学设计、出资建造。

李庄中学标准足球场。

东岳庙，当年同济工学院教学实验所在地。目前是国立同济大学在李庄办学的校史展览。

国立同济大学起初是1907年以德国医生埃力希·宝隆在上海发起设立的德文医学堂起步，逐步合并了工科，1927年始称“国立同济大学”，之后因城内校园狭小，迁建于吴淞港附近，然1932年1月淞沪抗战期间，校园被日军飞机轰炸损毁严重。战后经过修复，校园规模扩大，却在1937年8月份日军侵华时再度炸毁。1937年9月份开始西迁，辗转浙江金华、江西赣州、广西八步，越南河内、云南昆明，1940年在昆明的教学点又经日本飞机多次狂轰滥炸，无法立足，再次寻求迁移。在宜宾纸厂任厂长的校友积极联系下，得到宜宾南溪县李庄的士绅们大力支持和欢迎，于1940年经贵阳，转四川泸州，再逆江而上，立足李庄，开启了长达六年的李庄教学，直到1945年抗战胜利，于1946年底始复员上海。同济大学在解放后多个院系和专业经历了分拆，分布国内多地。目前是国家教育部直属院校，国家双一流A类重点大学。

以下是同济大学李庄办学的部分史料。

这口钟和钟表建于1940年，当时作为同济大学报时用。

李庄中学。始建于1942年，初为宪群女子学校，后经历多种校属名称，2004年李庄中学与李庄镇中学合并，分两个校区，在校生2500名左右，设初中部和高中部。李庄中学目前得到同济大学很好的加持，每年学校都选派老师到同济大学进修培训，同济大学也定期派老师和研究生前来李庄支教。李庄高中毕业生也得到同济大学一定名额降分录取的优待，这是同济大学反哺李庄的一个方面。

李庄张家祠堂。抗战时期是中央博物院和中国营造学社所在地。著名古建筑学家梁思成和夫人林徽因也在这里生活工作6年之久，在这里编写了《中国建筑史》。

以下图截取公开发表的文章。介绍同济师生在李庄期间的奇闻异事。

李庄古老的酿酒房。

均是张家祠堂的入住机构。

李庄祖师殿，前广东会馆之一。国立同济大学医学院教学办公点。医学院是同济大学的的创始学科，也是当家花旦。解放后为了支援中西部建设，同济大学医学院整体搬迁到湖北武汉，现归属华中科技大学，所属同济医院和协和医院是国内知名医院。抗战时的同济医学院，在祖师殿的解剖尸体过程被路过的李庄群众看到，在村里到处散布“不得了，下江人吃人”，一时间谣言四起，对医学院负面影响较大。为了彻底消除这种影响，医学院筹划了一场为期一周的科普展览，并登报邀请各界前来参观，不仅李庄老百姓得以知晓人体有关知识，就连周边县城的人都来参观。“下江人”就是住在长江末尾的人，李庄人管同济师生是下江人。

南华宫。当时同济大学理学院教学办公地点。李庄也是明末清初湖广填四川的移民聚居地。大抵长江、汉江两岸的城镇的宫观都是各地移民的会馆，以名称区分移民来自哪里。禹王宫是湖广会馆，南华宫也是广东会馆。万寿宫是江西移民会馆。

奎星楼。

李庄水文站。

禹王宫。抗战时同济大学校本部办公处，改开之后改为慧光寺。

九龙碑。以下五图来源于网络，感谢作者。

螺旋殿

百鹤窗。以上奎星阁、九龙碑、螺旋殿、百鹤窗被古建筑学家梁思成称之为李庄“四绝”。

以下李庄老街，沿街有很多当地特色食品和工艺品售卖。

农户家的挂面，做宜宾特色食品“燃面”的食材。

参访于2024年12月16日，编辑撰文于2025年2月15～21日，欢迎浏览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