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夜晚的村庄</p><p class="ql-block"> 文/雪飞</p><p class="ql-block"> 还未到村里，大约是离村口一拃远，恰有一里地那么厚的狗吠，听得出，狗刚从睡梦中醒来，带着惺忪和无奈。</p><p class="ql-block"> 月光那么亮，毫不吝惜手里那些银两，洒得满地都是。常常听得到狗吠的后面，就会有一阵吸着老蛤蟆头烟的咳嗽声，在耸动的步伐里，庄严而沉重。你就算是个小贼，都不忍心打劫他，他的匆匆身影，那么一本正经，好像左腿栓着三个娃娃，右腿栓着他年迈的爹妈，而他本人，也正现出弯腰弓背的老态，不由得不心疼，虽然村庄的月光不足以亮到看清他的皱纹和你父亲的皱纹如出一辙。</p><p class="ql-block"> 不说村庄的夜晚，夜晚不仅仅属于生我的村庄；只能说夜晚的村庄，因为夜晚当然要降临在村庄以外的很多很多地方，它环抱着各家各户，让每一个眠熟的灵魂都同它一起呼吸。每一次呼吸间，星星闪呀闪，风儿吹呀吹，虫儿飞呀飞……还有一片没人理睬的花瓣，悄悄落下来，像是一颗星星，轻轻飘落人间。还有很多很多我所没见过没到过的村庄，此刻的夜晚，一模一样。村庄藏明月，天涯共此时。</p><p class="ql-block"> 夜晚的树木没有颜色，不管月光多给力，她们都要卸妆。黑黢黢的枝干，更有力量，像黑山老妖一样张牙舞爪，你会发现，由粗而细，由主而次，由稳重而喧嚣，由沉默而放肆……生命在咆哮，在这样一个寂寞的夜里，在这样一个无人知晓的村庄。失眠的人是聪明的，他定能学会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夜里的树，解读夜里的花。而也只有村里的植被，不必修剪，不必精心培育，任意长成它们顺势而生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尤其愿意听蛐蛐儿叫，清脆悦耳，带着儿化音，又带着点金属音，高亢而短暂，基本都是三声平，一个停顿，然后就是两个平音……周而复始，催眠大师，母亲总说蛐蛐儿吵得人睡不着，我却睡得无比香甜，因为有它们聒噪的日子，都是秋忙时，土豆正满地满车滚，你得把它们捉作一堆，然后拉到粉坊，漏粉条。腰累得再直不起，你不睡？怎么可能？怕亮天呢！</p><p class="ql-block"> 黑又黑不纯粹，亮又亮得暧昧。这就是夜晚的村庄。嘿，来人啦！老远，就听村西头有两个人讲牌道，哪把哪把，出错了，输两块钱，好后悔。当然知道是谁的语声，禁不住咳嗽一声，知会知会，别冷不丁，你这黑嗖嗖的影子，吓她们一跳。</p><p class="ql-block"> 你眼前的各个昏黄的窗，无比可爱，你眼前的路，像银色的锦缎，平平仄仄，飘飘悠悠，梦一般绵长。夜晚的村庄，醒着，和睡着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