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花事

何勇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而故乡的花事，却在记忆里永不褪色。

老家的庭院，有一棵老桂花树。逢着中秋前后，那满树的金黄小花，便热热闹闹地冒了出来。一朵朵，一簇簇，隐匿在墨绿的叶片间，恰似繁星闪烁。风一吹，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带着馥郁甜香，在地上铺就一层薄毯。小时候，总爱坐在树下，仰头望着那满树繁花，想着嫦娥玉兔，是不是也闻着这桂香，在月宫里思念人间。

村子东头，有一方池塘，塘边生着大片的菖蒲花。每至夏日，菖蒲花便肆意绽放，修长的叶片间，伸出淡紫的花穗，宛如灵动的蝴蝶，轻盈地栖于叶尖。阳光洒下，水面波光粼粼，菖蒲花的影子在水中摇曳生姿。我和小伙伴们在塘边嬉戏，摘菖蒲叶编剑，采菖蒲花簪发，欢笑声惊起了塘里的鱼儿，也惊落了几缕花香。

村后的小山坡，有一片野菊花。秋意渐浓时，漫山遍野的野菊，黄澄澄地开着，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缕衣。它们不与百花争春，却在这寂寥的秋日里，独自演绎着生命的热烈。漫步其间，菊香弥漫，萦绕在鼻尖，让人心旷神怡。我常折下几枝，带回家中，插在老旧的花瓶里，让这山野的芬芳，弥漫在简陋的小屋。

老屋的墙角，还攀着几株牵牛花。细长的藤蔓，顺着墙角蜿蜒而上，嫩绿的叶片间，点缀着一朵朵红色的小花，宛如精致的小喇叭。清晨，阳光洒在牵牛花上，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折射出五彩的光。我喜欢蹲在墙角，看着牵牛花一点点绽放，等待着它吹响新一天的号角。

小时候，只知在花丛间嬉笑玩耍，如今回想，记忆里皆是那些花儿的绰约风姿。它们是故乡的信笺，写满了儿时的欢乐、岁月的温柔。

一年又一年，花开花落，故乡的人们在这片土地上，春种秋收，寒来暑往。他们没有“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的忧思，也没有“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的怅惘。就像田埂上的野草，一茬又一茬，坚韧而质朴。我虽已离开故乡，在尘世中漂泊辗转，但故乡的花，始终开在我心间，是我灵魂深处的归依。

我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重回故乡，在那熟悉的庭院，再种下桂树、菖蒲、野菊和牵牛。在宁静的黄昏，伴着悠悠的炊烟，倾听花儿绽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