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谈闲言录（25）：背信刀

明空如月

第二十四章 背信刀


诗曰：

一诺千金轻生死，

刀锋易断誓难移。

谁言人心薄如纸，

回头是岸终有期。



霜夜鸦啼，方寸茶室的门板忽被一柄断刀劈开，刀身锈迹斑驳，刃口却黏着几缕未干的血丝。一瘸腿汉子踉跄而入，怀中紧抱一羊皮卷，卷角焦黑如炭，细看竟是焚烧过的血指印。他独目赤红如兽，嘶声如裂帛：“求先生……替我斩了这孽债！”

梦谈先生不语，取铜盆注茶，茶皆变酒，酒液浑浊如脓，盆底沉着一枚铜钱，钱孔穿半截红绳，绳头系着干枯的合欢花。

“当年歃血为盟……”汉子猛灌冷酒，喉头滚动如雷，“他说‘异姓兄弟，生死同命’，可那日找到藏宝窟——”话音骤断，羊皮卷抖开，图纹竟是人皮刺青，背刺“信义千秋”，腹绘“财帛通天”。

茶烟冲腾，现出幻景——

山洞幽深，兄弟二人持火把探窟，金玉堆叠如丘。忽有巨石封门，兄长笑指角落水囊：“二弟，只剩一口水，你喝！”待他仰头欲饮，后脑骤痛，血溅藏宝图——原是兄长以金砖砸颅，意欲独吞财宝。

汉子独目泣血，断刀劈向虚空：“我已宰了那畜生……可为何心中更觉空虚......”

先生轻拂茶案，酒液忽凝为镜，映出兄长临终场景——

金玉堆旁，兄长浑身溃烂，怀中紧攥一纸家书：“母病重垂危，需千金求药。”毒铅入骨，他癫狂撕扯肌肤，哀嚎：“二弟……悔不当初！”

窗外骤起阴风，合欢花忽自枯枝抽芽。汉子怔然：“他夺宝是为救母？”

“一念贪毒障目，昧了本心。”梦谈拾花入盏，“你兄长迷途时，可曾见你调换毒酒？”

汉子浑身剧颤，记忆轰然倾塌——

结义那夜，他暗将毒酒递与兄长，只为独吞不久前二人得到的藏宝图。

“此刀可断金玉，可断得了悔意否？”先生折刀为锄，递于其手。

汉子默然良久，忽掷刀于地。五更时分，有人见其负锄入山，将藏宝窟掘为义冢，金玉尽化赈灾粮，救济贫饥百姓。

三日后，合欢树绽如云霞，花落处生清泉一泓，泉边碑刻：“兄陈大勇，弟赵二狗，生时有结信义盟，黄泉共饮清白水。”



【梦谈碎语】

你看那背信刀——

断玉时是孽障，垦荒时是仁义。

义字三笔，

一点回头，两点释然，

终成一脉甘泉清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