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血色鸢尾(一):教育牢宠中的无声呐喊

无涯子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凌晨四点的城市,宛如一块深陷于浓稠墨汁中的冰棱,路灯在薄雾中晕染出暗红的光圈。苏然瑟缩在出租车后座,羽绒服摩擦出细微而急促的簌簌声。她匆忙查看手机,距离到校还剩43分钟——这已是本周第三次因堵车而游走在迟到边缘。后视镜里,司机师傅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陡然瞪大:“姑娘,前面……有个穿校服的。”在那斑驳的路灯下,一个单薄的身影正艰难地翻越隔离墩。苏然的心瞬间被狠狠揪紧,那竟是她班上刚转来的学生小林。思绪瞬间闪回到三天前的班会,男生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校服领口沾着的蓝漆,宛如一朵神秘而诡异的鸢尾花。当时她轻柔地问道:“放学后能聊聊吗?”而此刻,小林站在滚滚车流之中,仿若一株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芦苇。苏然迅速抓起副驾驶座上的安全锤,用力砸下车窗,寒冷的风携带着铁锈的味道猛地灌进来。她毫不犹豫地拽开车门,朝着路中间飞奔而去,高跟鞋踏在柏油路面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别过来!”小林猛地转身,手里紧握的不是颜料刷,而是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当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苏然清晰地看见刀刃反射出细碎的金芒,恰似教室后墙悬挂着的那些闪闪发光的升学率奖牌。当她拉着小林冲进器材室时,铁皮柜在身后重重关上的刹那,她闻到男生校服上混合着松节油与汗水的复杂气味。监控画面里,身着制服的人员手持电棍冲进教学楼,走廊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小林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那力量大得让人吃惊:“老师,他们要抓我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苏然的手电光缓缓扫过男生校服的内侧:原来那看似褪色的鸢尾花竟是血迹,袖口沾染的是他父亲工伤后残留的蓝漆。这个总是在课堂上默默作画的男孩,用颜料掩盖了内心更为深沉的伤痛。与此同时,在教学楼另一侧的教师办公室里,三十多台电脑屏幕在深夜依旧散发着幽蓝的微光。语文组组长王老师揉着红肿的双眼,在教案本上写下第17个“加强早读”的备注,而教导主任那准时的敲门声在凌晨两点沉闷地响起——每周例行的“培优补差”进度汇报会,一如既往,雷打不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晨会现场,李威将小林的画作投影在墙上,金框奖牌在晨光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看看这些触目惊心的涂鸦!”他的声音好似一把迟钝的刀,无情地切割着人们的耳膜,“这就是我们艺术班的教学成果?”苏然紧紧攥着教案,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痕迹。当她终于开口时,声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这些鸢尾花下,藏着用修正液涂抹的‘还我爸爸’。您可知道小林父亲工伤时,学校赔付的医药费甚至连他一只手的手术费都远远不够吗?”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接一阵的抽气声。李威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猪肝一般紫红,他突然抄起讲台上的镇纸朝苏然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林冲上讲台,用裁纸刀挑开镇纸,刀刃在晨光中划出一道炫目的金色弧光:“他们要抓我爸!就像抓走画眉鸟的猎人!”监控画面突然黑屏,整个礼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苏然凝望着窗外逐渐明亮的晨曦,回忆起自己初到学校时,那些在晨光中认真练习毛笔字的孩子们。此刻,他们正躲在器材室,用沾满蓝漆的双手,一笔一划地临摹着《千里江山图》。那些被颜料掩盖的伤口,终将会在宣纸上绽放为永不褪色的血色鸢尾。深夜,苏然躺在宿舍的铁架床上,床板在身下发出痛苦的吱呀声。她缓缓摸出手机翻看小林的画作——那些被颜料遮掩的鸢尾花下,藏着用修正液涂抹的“还我爸爸”字样。手机突然震动,是校长李威发来的短信:“明天早会,带上小林的画。”与此同时,隔壁宿舍传来张老师压抑的咳嗽声,那是连续熬夜批改作业导致的咽炎复发。苏然突然深深地意识到,在这场教育异化的狂欢中,每个教师都是被无情压榨的困兽,而校长办公室的灯光,永远是这座教育牢笼里最为刺眼的存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撕裂云层时,苏然静静地伫立在教学楼前,看着小林和其他孩子们在操场上欢快地嬉戏。她深深地明白,真正的教育不应是无尽的压榨与严苛的规训,而应如同雕漆工艺一般,在伤痕中孕育出新的希望与生机。手机突然震动,是教育局调查组打来的电话。苏然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写满教师血泪的《千里江山图》轻轻卷起——那些被颜料掩盖的伤口,终将会在温暖的阳光下绽放成永不褪色的血色黎明。</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