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不同俗

西贝佳

昨天上午侄儿过来说：“民他爹死了。”民就是我2025年1月21日美篇《亲摞亲又近邻》里提到过的，他爹是我爹姨奶奶家孙子，按理喊我父亲表哥。我小侄儿家与民家隔壁，他自然消息灵通。“啥时候死的？没听说害病啊。”我不由得问道。“年二十七八以后就没出来过，前两天我说去看看吧，这还没有去看来，昨天晚上十点多死了，想着隔壁邻居怪不美来（方言，遗憾，难过）。“那你要去帮忙、添礼（方言，祭奠，现在都是直接给现金）吧？”侄儿春节下雪后摔了一跤，肋骨骨折在家休养。“那得去。”远亲不如近邻，有事情都要去帮忙。

民他姨家儿子（他表哥）是我小学老师，1975年至今一直没有见过，我想趁此机会见见自己的老师，还想着给老师送两瓶酒表达一下心意。下午我看街口有好多人在烤火，走过去看情形也都是在给民家帮忙，实际上也没有啥事情，就是帮个人场，该吃饭了都去吃饭，主家立有大灶。我问：“他嵩县老家的亲戚来了没有？”“好像没有吧？”“啥时候安葬？”“明天上午。”“他老家的亲戚要来今天肯定都得来。”“你看到他表哥没？你不是跟他表哥同事过。”我问邻居舟说。“没看到，他以前来都要找我说说话，他每次来都带着二胡、梆子，喜欢热闹。这两天一直没有看到。”

“你们谁去他家上礼，我跟你们一起去。”我不懂老家的风俗习惯，跟着其他人方便一些。“那都是晚上才去来，吃过晚饭等一会儿就有人去了。”听邻居们这样说，我也就不急，等晚上再去吧。正说着话，听到有刺耳的唢呐声由远而近，看着穿着白孝衣的人群，我问道：“这是他家的人吧？”“是。”“还行礼不行？”“今天不再行礼了，明天早上出殡前男的一起行礼，女的不行礼。这里最简单，嵩县咱老家男女都得行礼。”

经舟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去年四爷爷回老家安葬，他的两个侄儿已经60多岁，一个高血压，一个心脏病，跟他父亲说：“我们给叔叔鞠躬，不下跪、磕头行礼吧。”他父亲一口回绝：“不行，都必须按老家风俗行礼。”结果六十多岁的侄儿、侄女、女儿、女婿等都是行的三叩九拜大礼，一个个被人拉着拜、下跪、扣头、起立，再拜、下跪、扣头……最后跪下去要不是两边有人拉着就起不来了，看着都让人心疼和胆怯。

“河东跟咱这里风俗也不一样。记得俺婆家奶奶去世时，要上100盘菜，上一盘菜要行一次礼，他爹、他自家两个叔叔、他弟兄仨轮流行礼，那100盘行礼行到啥时候了，我去跟上菜的说，一次多上几盘，才开始一次上三盘，我一看不行，要求一次上六盘，就这最后他们腿都跪麻了。”“就咱这里各村风俗也不太一样，就咱村简单。”说话间，人家开饭了，他们都去吃饭，我推着父亲回家。

吃过晚饭，我跟父亲说：“你先睡吧，我去看看给民家上个礼。”我到街口看到有几个人还在烤火，问他们得知一会儿会吹响器，“一吹响器就有人去了。”真的，天刚一擦黑，响器开始吹起来，有人陆陆续续进出民家。正好我一个弟媳要去民家，我跟着她到了民家，民家院子比较大，4丈宽3丈长，院里摆放着做饭的大灶，地上有许多盆盆碗筷。上屋摆有灵堂和棺材，有孝子在两边守灵。80多岁算喜丧，也没有人哭灵，一片沉寂。

我刚到上屋前檐下，民他大妹出来看到我说：“姐，你来了。”“今天听说了，我爹说你爹是他姨奶奶家孙子，还是亲戚来，你听说过没？”“没呀，我只知道喊你爹舅。”“哦，那是跟着你妈叫的。”“嵩县你表哥来了没？”“没来。”“没通知他们吧？”“没有。”正说着，有人找她，只好分别。这些亲摞亲的老亲戚，再过几代都不知道了啊。

我跟着其他来人走向东边那屋，有人在记账，一看是我家门前的水舟，我俩还是同学，他竟不会写我的名字了啊。随上礼，一看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老熟人，我便坐下来，见缝插针地跟他们说说话、聊聊天。来上礼的人还真不少，络绎不绝。有民家周围的街坊邻居，还有他弟弟家的街坊邻居，还有一个生产队的和同学、朋友们，我基本上都不认识。都是到那里把钱（差不多都是100元，也有200元的，不多，我肯定是给200元啊）交给记账的，报上姓名就走了，没有人迎接，也没有孝子答谢。

看着前来吊唁的人匆匆而来、悄悄而去，想起来去年十月份六妗子去世时，我们从郑州回来吊唁，表哥、表弟看到来吊孝的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来宾赶忙上去搀扶，来宾和孝子都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儿子在安葬前一天下午和出殡前都要行礼，女婿、侄儿、外甥们也要行礼。我跟嫂子说起来孝子见来吊孝的人都要行礼，嫂子说：“那你是不知道，孝子见人低一辈儿，他就得行礼。”由此联想到，民家起码应该有个人出来招呼一下来上礼的人，即便不认识打个招呼也是礼貌和尊重吧。

跟水舟他俩聊了一会天，看他们比较忙，我起身告辞，没有看到民家的人。走到他家大门口，看到有五六个艺人在吹响器，不远处有六七个人在围观。今天下午五点多飘了一会儿雪花，全天最高温度6℃，天太冷，都窝在家里，出来看热闹的人不多，更何况是丧事。

今天早上八点，我又到街口，已经有人围在那里，直到8:50左右才起灵。以前都是人抬棺材，现在纸扎、棺材都是车拉，女孝子都坐在车上护灵，儿孙灵前开道，看着送葬队伍、撕心裂肺的哭喊，心里不免难过，泪眼朦胧，想拍照却不忍直视。

看着送葬队伍越走越远，我一边往家走，一边想着，真是“十里不同俗”了。同一个地方，十里八里、三里五村，婚丧嫁娶的风俗习惯都不一样，入乡随俗，是中国民俗文化传承与发展的最好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