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因特拉肯美得象一幅画。图恩湖和布里恩茨湖是两块温柔沉静的玉,倒映着蓝天白云。</p><p class="ql-block">远处连绵着的就是阿尔卑斯山。纯净蓝天下,皑皑白雪包裹的山峰线条格外清晰。近地里有成片草地,铺开初春刚刚苏醒的娇柔嫩绿,也有些植物依然穿着冬装,模糊着和路以及泥土的界线,延展出空旷模样。</p><p class="ql-block">这样的背景里,零星着三两幢矮矮的有大大斜屋顶的房子,就好似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住所。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果然是瑞士。</p> <p class="ql-block">天空晴朗。我惊诧于万丈光芒中的冰雪洁白,你感觉不到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动你的目光迎向热辣辣的阳光、热辣辣的白,你感觉得到宁静,没有了呼吸般出奇的宁静。我们坐在大巴车里,张大眼睛忘记了聊天,也忘了自己。</p><p class="ql-block">那雪成堆连片,在艳阳蓝天下,幻作一位素颜白衣的女子,自遥远峰顶款款而来,直到窗外,路边。整个山野,目光所及的地方,都被白纱裙罩住了。</p><p class="ql-block">我们走进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小火车在山峰的腹地里穿行,蜿蜒着向上。这条耗时16年建造的少女峰火车道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更让许许多多的人圆了自己的雪山之梦。——蓝天下的雪白山峰就在眼前,像一幅幅凝结住的瀑布,那上面有无数的小黑点,是无数正在滑雪的人。</p> <p class="ql-block">想起张岱湖心亭的雪:“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是呵,天上人间万物面前,人其实渺小简单到“一粒”。</p><p class="ql-block">张岱年轻时,好精舍美婢、鼓瑟梨园,晚年布衣蔬莨,常至断炊。他在自己的墓志铭里写道“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p><p class="ql-block">张岱处在风雨飘摇的时代,目睹明朝末年国破家亡人事全非,他了悟了。——那些世俗里的纷扰与忧伤,苦难与风霜在大美山川面前都可以被融化。人们不惜千辛万苦走向雪山,究竟找寻什么?真的能有贵若珍宝的景?还是莫如找到心灵洗礼过的透明自己?</p> <p class="ql-block">转乘的间隙里,车门开了,人们没有径直走向候在傍边的火车,而是跨过铁轨,踩进雪地里。</p><p class="ql-block">我注意到——我的父母,在走向一个雪堆,他们是在双手相扶相持,他们必须双手相扶相持!</p><p class="ql-block">雪堆有几分陡,足以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站立不稳,他们是侧着身子,横向迈出一步,又忙着彼此关照帮忙。他们的双臂双腿看上去相互交叉。我举起相机的时候,他们原本几乎面对面——又一同回头看我。</p> <p class="ql-block">直立、侧身、转头,而且满面笑容!这样的镜头!——俨然一组标准的探戈舞步!</p><p class="ql-block">我将镜头拉远,我更希望看到他们以现在的姿势在我的镜头里,真的能随着岁月向后退去,再退去......一个是穿着中山装,背着手风琴走到台前的倜傥少年,一个是在全校大会上朗诵《我的祖国》的腼腆少女......</p> <p class="ql-block">我当然明白,他们的青春岁月里,满是贫穷与苦难,满是标语和口号,满是政治与生活的不堪,又何曾步入过舞场?我当然明白,镜头里母亲从不离身的双肩包里放的是他们的冷热水杯、毛巾手套和各种各样的药......</p><p class="ql-block">但是在今天,在流传出无数神话传说的阿尔卑斯山,在圣洁的少女峰上,我的父亲母亲执手相伴——他们走了半个世纪——走到这里!以这样的姿势定格他们半世坎坷风雨相扶。</p> <p class="ql-block">峰顶开阔处立一石碑,标记着3545米的高度。周围群峰环抱冰雪壁立。冷,当然是彻骨的冷!我们的身边有人因高反半路回去了,甚至有年轻人露出痛苦的表情。</p><p class="ql-block">我细心地留意我的父母,鼓励着他们。父亲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不停地拍照,母亲的红色棉袄在雪地里格外惹眼。他们瘦弱的身体出奇地经受了雪山的考验。</p> <p class="ql-block">回去时夕阳西下。阳光从雪峰的一侧折射出大片的金色,是斜倚栏杆不肯回家的太阳。天掉在地上,雪峰连绵成云朵。</p><p class="ql-block">头顶上也有一大团云,追赶着要包裹太阳,牵扯出万道金光。有人说,看呐,像一个大大的钻石,我低头翻看自己捕捉到的比钻石还珍贵的景——那抹红、那曲雪地里的探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