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羊，跳过墙——《滇中童谣》拾遗（古讷的美篇《咩咩羊，跳过墙》，2021年2月12日初稿，2025年2月19日完稿于宜良。）

古讷

童谣，又名儿歌。我们撷童趣酬乡愁的源泉。童谣，流行于儿童间，由儿童口口相传。有的成年人也会参与吟唱、记录、研究。多由儿童创作，作者无考。少数可能由成年人创作，作者同样无考。它诙谐、幽默、活泼，娓娓道来，琅琅上口。是儿童语言学习的神器，是儿童情感交流的阵地，是儿童精神世界的《史记》。多数童谣有趣，有意思，有意义，有积极向上正能量。少数童谣不表达什么意思，只有节奏和韵律，念着顺口、好玩，不知其所以然。象诗歌中的《无题》；音乐中的《无标题音乐》；美术中的抽象画，只有线条的律动，色块的共鸣。童谣是农耕时代的文化副产物，到网络时代、信息时代已荡然无存。我们1989年10月7日采集到宜良的最后一首童谣，此后它们便如华南虎一样在野生状态下消失了。珍稀动物需要保护，珍稀文化现象的童谣呢？《宜良童谣》是滇中童谣的重要组成部分，弥足珍贵，举足轻重。1989年11月，由刘伟主编的《宜良歌谣集成》成书，其中采录了101首童谣。本美篇重新编录，使之与时代接轨，与网络同步。承前启后，薪火相传，也有撷童趣酬乡愁之意。

《滇中童谣》之配图有三个途径：之一，由儿童着古装游乐、游戏拍摄而成。之二，美术画图，类似古之《婴戏图》。之三，随机选一些图，图文不互为说明。本美篇取其三。画面主要是宜良县教体局在体育馆组织的一次中小学生美术活动，勉强用上。以后还会尝试用Al来配图配乐配动作的美篇。先将就用吧。

1、咕都咕都颠颠

咕都咕都颠颠，

颠到外婆家门前。

外婆吆狗，舅母唆狗，

骑上花马就走。

（大人仰睡，小孩骑坐大人肚，一边颠，一边念。）

2、天黄地绿

天黄地绿，小儿夜哭；

君子念过，睡到日出。

（儿童夜哭，大人书此贴当阳处供路人念，据说多人多次念过后小孩就不夜哭了。）

3、大包子

大包子，二奸臣，

三钉耙，四里拉。

（总结兄弟或姐妹的性格特征。老三和老四的表义不明。另有一种说法：三妖精，四辣子。）

4、过金桥，过银桥

过金桥，过银桥，

问问大老爷饶不饶？

5、老表，下河洗澡

老表，下河洗澡，

听见狗咬，抱着衣裳就跑。

（洗澡时念此。）

6、泥鳅泥鳅乖乖

泥鳅泥鳅乖乖，

我是你姑奶奶。

（捉泥鳅时念此，意在抚慰泥鳅的情绪，便于人类捉拿，有效无效不知道。）

7、丁香花

丁香花，十八朵；

大姨妈，坑害我。

（ 婚姻不幸的女子的倾诉或控诉，后面内容应当很长。）

8、舅舅

舅舅，屁股扭扭；

舅母，鸡啄屁股。

（调侃舅舅和舅母的。）

9、马豆马豆响响

马豆马豆响响，

买个胖猪来养养。

你吃小半，

我吃大半。

（拍响豆荚时念此。或制作吹响马豆哨的童谣。）

10、老猫猫，定定躲

老猫猫，定定躲，

耗子拉着莫怪我。

拉得着，吃糖果，

拉不着，吃颗毛驴屎果。

（捉迷藏宜良人谓之躲老猫。寻找之人念此。）

为了节约篇幅，以下童谣另行排版：

11、许老，上山割茅草：许老，上山割茅草；割草镰刀钝，不如来拾粪；拾粪钉耙脱，不如来做活；做活腰杆儿酸，不如来当官；当官怕审案，不如来讨饭；讨饭怕狗咬，许老饿死了。死了怕土埋，不如活回来。

（批评怨客观不认真做事的人。）

12、苦老苔儿，嫩嫩叶儿：苦老苔儿，嫩嫩叶儿。爹妈养我小独囡。东家来说也不给，西家来说也不给，给在高石坎儿。

挑水路又远，洗菜沟又深，跺跺小脚骂媒人。媒人骂我小妖精，我骂媒人烂眼睛。——媒人媒人你冒哭，大罐煨煮粥，小罐煨腊肉。三日两日挨你吃了胖都都。

（仍是对不幸婚姻的控诉。高石坎，即南京高石坎柳树湾，云南滇中汉族的祖先多于明朝时由此入滇。冒哭，莫哭。）

13、抽中指，打五十：抽中指，打五十，五十又五十。大倌儿不在家，小倌儿弹棉花。弹得三两五，卖卖买个大土碗儿；白日装汤吃，夜首做尿盆儿。盆的盆儿，碟的碟儿；公鸡屙屎头节儿硬，母鸡屙屎手抓抓。

（儿童比划指头时念此。夜首，夜里。）

14、南无南无：南无南无，猪头下锅。先吃鼻子，后吃耳朵。

（意义不详。似与佛教、道教有关，又似无关。另说：为调笑念经和尚的童谣。）

15、扯锯，曳锯：扯锯，曳锯；烧火，买牛，犁地。犁得一个大荸荠。

（儿童坐大人脚，背靠脚掌，面对大人，同摇同念此。）

16、做粑粑，请姑妈：做粑粑，请姑妈，姑妈不在家；请老伯，老伯脚疼来不得；请大舅，大舅屁股上生盐臼；请大哥，大哥屁股上生波罗。

（大人与小孩手掌互拍，同念。）

17、虫虫，虫虫飞：虫虫、虫虫飞，“飞到哪点儿？”“飞到瓦檐儿下。”下个蛤蛤蛋，热碗油炒饭。

（大人与儿童同游戏，两个食指点住又离开，同时念此。）

18、大雨大大下：大雨大大下，小雨来堵坝。栽黄秧，吃白米，白米铓铓小牙筷。

（下雨时念此。狗街一带后两句是：娃娃要饭吃，你家两口撕皮褂。）

19、咩咩羊：咩咩羊，跳过墙；抓把草，喂你娘。你娘不吃草，按着你娘的屁股咬。

（对小羊念叨。按着，对着。）

20、打鼓打鼓进城门：打鼓打鼓进城门，“城门城门有多高?”

“有八十二丈高。”“格够我家三千兵马去跑操？”“有钱哥哥弄长矛”。“无钱哥哥耍大刀。”“哪样刀？”“军官刀。”“哪样军？”“草筋。”“哪样草？”“铁线草。”“哪样铁？”“锅铁。”“哪样锅？”“两口锅。”“哪样两？”“秤两。”“哪样秤？”“观音秤。”“哪样观？”“啄木官。”“哪样啄？”“鸡死老鸹啄。”“哪样鸡？”“红公大献鸡。”“哪样红？”“太阳红。”“哪样太？”“包老太。”“哪样包？”“玉麦包。”“哪样玉？”“裹脚芋。”“哪样裹？”“镰刀裹。”“哪样镰？”“连连衣裳裤子就过年。”

（应该是接龙童谣。产生于有城门有大刀的冷兵器时代。想象力丰富，内容比较跳跃，之间无过渡，也不需要过渡，涉及战争、农事、农耕、自然等。）

21、太阳太阳过河来，来：太阳太阳过河来、来，荫凉荫凉过海去、去。这边的娃娃冷死啰，那边的娃娃热死啰。

（冬天儿童晒太阳，太阳被云彩遮住，便念此。）

22、高高山上：高高山上有盘磨，放牛娃娃不敢坐。高高山上有筒柴，放牛娃娃不敢抬。高高山上有个瓮，放牛娃娃抬不动。高高山上有党兵，个个戴着红领巾。

（每两句为一谜面，谜底分别是：牛屎、大蛇 、马蜂窝、玉米。党，群，量词。）

23、雁鹅雁鹅扯长：雁雁鹅鹅扯长，簸箕簸箕团团。

（每到秋天，宜良坝子上空便有成百上千大鸟飞过，也不知是雁还是鹅，统称雁鹅。洪亮的叫声响彻云天。儿童仰面向天边跳边念。）

24、骑到北京见主席：一二三，三二一，一匹马儿两人骑。骑到东，骑到西，骑到北京见主席。

（应为当代童谣，也许是文革时期。）

25、张正生：张正生，扯水拿鱼挂工分。

（张正生，宜良张家村人，现仍健在。表示一人兼多职做多件事有多项收入。相似的童谣还有：一带打柴，二带放羊。扯水，双手执两个木制“扯手”， 人力扯动龙骨水车的耳朵使之旋转提水，把水从低处提到高处，谓之“扯水”。）

26、莲花白：莲花白，白又白，哪个的媳妇我晓得。

（男童和女童关系亲密，其他儿童念此警示或调侃男童。）

27、老媒婆：老媒婆，两头戳，一头戳鸡，一头戳鹅。

（好像是 调侃老媒婆的。戳，挑唆，撮合。）

28、笑人前：笑人前，落人后，披蓑衣，顶盐臼。

（不要嘲笑人。后两句只有音韵节奏的作用，无实在意义。）

29、不叫就不玩：小公鸡，叫一声，不叫就不玩。

（捉迷藏，宜良叫躲猫猫，找不到者念此。）

30、保长：保长，屁股上别着把二十响，走一步，当当当。

（当产生于民国年间。）

31、打死东洋狗东帽：天上飞机叫，地上发警报。你有机关枪，我有高射炮，打死东洋狗东帽。

（当产生在抗战时期。东洋狗东帽，指日本或日本人。）

32、包包、包包散：包包、包包散、散，煮个老鸡蛋、蛋，给我家宝宝干、干。

（孩子摔跤碰头起包，大人抱起孩子，一边抚摸包包一边念，以此安慰孩子，同时还有祈愿包包快快平复之意。干，吃。）

33、小老李：小老李，玩不起。一碗鸡蛋，一碗米，献在你家枕头起，你爹起来昂一嘴，你妈起来昂一嘴。

（儿童玩游戏，有人要中途退出，便念此谴责他。起，上面，那里。昂, 不动手, 直接用嘴在碗里吃饭谓之昂。）

34、精屁股：精屁股，碜不要脸；猫来抓，狗来舔。

（嘲笑不穿衣裤的孩子。为方便孩子大小便，宜良还有一种开裆裤，在穿与不穿之间，不在嘲笑范围。有人说艺术的最高境界，在似与不似之间。那么，宜良的开裆裤，当是一种行为艺术，而且是该行为艺术的最高境界了，比现如今穿人造破洞牛仔裤的人们前卫、时尚多了。早先，儿童大便后，确有唤狗来舔的。碜（Cen，去声, 害羞。）

35、告嘴婆：告嘴婆，敲大锣。敲不响，挨贼抢。

（批评向大人告状的小孩，包括男孩和女孩。“婆”在此无性别之分。）

36、又出太阳又下雨：又出太阳又下雨，青蛙出来讲道理。

（太阳雨后咏此。往往是雨后现彩虹之际，晶亮的水滴，伴随青蛙宏亮的叫声从倾斜的荷叶溅落池塘里。）

37、少数民族上山坡：少数民族少数民族上山坡，磨尔基磨尔基扭秧歌，摩登见了摩登见了崴着脚，农民见了农民见了笑呵呵。

( 口述人：王学蕾，女 ，11岁，匡山小学生。何芳，女，10岁，清远小学生。记录人：刘伟。记录时间：1989年7月7日 。此为笔者记录的最后一首童谣。此后，笔者再也没有听见童谣了。“磨尔基”，不明其意。)

以下没有童谣了，只有图片。可继续读图，也可就此打住。

这些图天真浪漫，稚气可掬，加上图案化的背景，婉如一幅幅儿童画，读来也赏心悦目。删去可惜。故冒天下之大不韪，保留下来，以待君之惠眼。见谅。

古讷的美篇《咩咩羊，跳过墙——滇中童谣拾遗》，2021年2月12日初稿，2025年2月19日完稿于滇中宜良。以后若有机缘，交给A|再做一稿，古老与稚气叠加，科技与随机碰撞，那该产生一种怎样的瑰丽与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