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都城考

永乐

作者:刘文清 陶宗冶

　　蔚县东大约10公里，有一座外形呈椭圆形的土筑古城，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国的国都——代王城。

1985和1986年，文物工作者分别两次对这座古城进行过调查。1996年，蔚县博物馆又先后两次来到代王城，测量了城垣，从地表采集了大量的陶器残片。经测，代王城南北长2200米，东西宽3400米，周长9256米，现存的城墙高3至12米。城内现存的文化堆积层厚达2米，从文化层的厚度可知古城使用时间很久。地面散落的砖瓦、以及陶器中的罐、盆、瓮、钵、豆的残片显示，这里的年代为战国到汉代。

因此，代王城始建年代不会早于战国，真正兴盛的时间是战国晚期到汉。由于调查遗物没有春秋时期遗物，也就是历史上代国存在的证据，因此调查者根据《蔚州志》里：“所谓板亡自立者，汉筑城”等有关记载和采集的遗物，把代王城始建年代定在汉初。

代王城遗址

　　《吕氏春秋·长攻》记载：战国初赵襄子灭代前“上于夏屋以望代俗，其乐甚美”，经历史学家考证，认为夏屋山在今天山西代县以北，由此断定夏屋山应是赵国灭代国前赵与代的交界地带，此地以北的蔚县当属代国的领地是没有疑问的。

《史记·赵世家》载：赵襄子灭代之后把代封给伯鲁的儿子名周，称为“代成君”。伯鲁是赵襄子的哥哥，原来本是太子，后来因为赵简子赏识赵襄子的才能废掉了伯鲁太子的地位，将太子位置改封给了襄子。伯鲁死的早，所以襄子继位灭代之后把代封给了伯鲁的儿子做代地之君。这条记载可以确定赵周是历史上赵灭代后第一个封在代地的封君，赵周封地不会离赵国的晋阳（今太原附近）太远，更不会越过小五台山进入燕国的领地，而蔚县以北，在赵国范围内又没有规模大于代王城的战汉古城，所以，赵周所封之地具体位置应该就在今天的蔚县附近，而在这一带最大规格的战汉古城只有代王城。从采集陶片判断，代王城始建年代比赵周封为“代地之君”晚，这极有可能是先封地后建城。

此后，代一直是赵国中央政权直接管辖下的一个封国，直到战国晚期赵武灵王在此设置代郡。《两镇三关志》记载：“蔚废代城，俗呼代王城，周二十五里，九门，遗址尚在，赵襄子所并之代是也”，认为代王城就是赵襄子灭代时的代国都城。据此，不少研究者认为，从代国至战国早期赵襄子灭代以来一直到汉代以后，在原代国领地的蔚县发生的一系列与代有关的行政辖区都与代王城息息相关，代王城与代的历史自然而然也紧密相连。所以，代王城的历史就是代国历史的一部分，代王城就是赵灭代前的代国都城。

　　蔚县李家庄——古家疃墓群出土的战国早中期陶器。

　　我认为，如果这样来看待代国的话，实际混淆了不同时空的两种文化，之所以有这样的看法，是基于以下几点：

一、历史上的代国是一个被称为“狄”的北方游牧民族建立的小国，位于冀西北燕、赵两大诸侯国之间，建国年代始于春秋，亡于战国早期，也就是赵襄子灭代。70年代以来，冀西北春秋战国时期的一系列考古学发现，能与上述记载对应的考古学文化唯有“玉皇庙文化”，因此，“玉皇庙文化”被考古界确定为代文化。而代王城没有春秋时期“玉皇庙文化”的踪迹，反之是大量战汉时期中原文化的遗物，这一点与代国的历史无论时间还是文化均不相称。

二、蔚县是河北省有名的文物大县，地上地下文物极其丰富，特别是20世纪七十年代以来，文物部门对蔚县地下文物分布进行过数次地毯式的调查，文物调查收获在张家口地区各县，乃至河北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鲜见春秋时期属于代文化（玉皇庙文化）的遗址和墓葬，这并非偶然，它一定有历史的必然原因。另外，阳原县发现过代国墓葬，浑源也出代国的铜器，两县环绕中的蔚县应该有代国遗存，但和阳原、浑源一样，由于同样处于代国疆界的南缘地带，蔚县即使有代文化的遗址和墓葬也不会很丰富，蔚县文物调查的结果实际上已经对此做出了回答。

三、从考古发现看，代国的中心应当在今天怀来到北京延庆一带。因为截至目前为止，“玉皇庙文化”所有出土大型青铜礼器和金器的墓葬都分布在怀来甘子堡、北辛堡，涿鹿倒拉嘴和北京延庆玉皇庙一带，贵族墓葬如此集中，几处地点相距又不远，因此，怀来到延庆一带的怀来盆地才是代文化的中心。

四、从安全考虑，代国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国都建立在与赵国相邻太近的地方，即使赵简子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代王，代国也不可能对赵国没有防备之心，因为春秋战国时期各诸侯国之间为了牵制对方，互相联姻或把自己的亲人作为人质送往他国是很常见的政治手段，而事实是，即使联了姻送了人质，两国该打还是要打的。所以，仅靠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代王，代国就失去防备之心，把自己的国都建在两国边境上的可能性并不大。

五、从历史研究的角度，历史上实际存在两个代，一个是代国。这是赵国灭代国前的代，是赵襄子“以望代俗”时候的代，是体现独特文化、独特民族习俗的代；另一个是代地。是赵灭代后在部分原代国区域里封的封国或叫封地，它体现的文化是燕赵文化，而不是代文化。代王城是代地的象征不是代国的象征。至于此后有关代郡等一系列涉及到代的记载已和赵灭代前的代国早已是物去人非了。

所以，代国和代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概念，研究时应该有一条清晰的分界，我建议不如把赵灭代前的代叫代国，把赵灭代后的代叫代地为好，不如此，很容易将不同时期的不同文化混为一体，无法分清到底什么文化才是代文化。

（2025年2月20日《张家口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