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潮河青春岁月

东立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上山下乡运动是新中國历史上一次大规模的人口迁徙,一次以青春为主题的人口迁徙,千万城市青年被流放到遥远边疆的村寨、农场、生产建设兵团。我也有幸去了离家八千里外的大兴安岭。发出时有壮怀激烈的豪言壮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达时只剩下不知所措,无可奈何的无尽伤感,冰天雪地,原始森林。曾经是江南小镇的一个小女子,竟成了原始森林的开拓者。顶一身冰雪,练一颗红心。手中紧握的木锯代替了脊上背着的书包,天寒地冻的北方代替了和风细雨的江南。对父母的任性和撒娇,永远是梦中的呼唤。共和国不幸的一代儿女,十六、七岁的年纪成了背扛肩挑、自食其力的兴安岭上的林业工人,还当过开山铺路,逢水架桥的铁道兵战士,我们将青春献给了兴安岭上这片神奇的土地,半个多世纪过去,现在还有谁知道?</p> <p class="ql-block">  1970年11月19日上午,一列满载着嘉兴地区各县支边青年的绿皮火车,从嘉兴火车站始发,一路向北行驶。我们要去的是黑龙江省的大兴安岭地区,那是我國國家版图最北的地方,地处北纬50度以上,人称高寒禁区。</p><p class="ql-block"> 火车经过五天五夜的行驶,行程八千余里,于11月24日傍晚时分,专列停靠在刚刚建成的樟岭火车站。因当时铁道兵部队的铁路才修到此处,列车不能再向前行驶了。我们下了火车,眼前一片皑皑白雪,白桦肃立,松涛呼啸。初冬时节,寒风劲吹,这里的气温己降止零下30多度。我们被安排坐上了铁道兵部队派来的军用敞蓬大卡车,身穿黄色大棉袄,头戴狗皮帽,脚蹬棉胶鞋,但终究抵不住零下30多度的严寒,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狗皮帽的帽擔上。十七岁的江南小女子第一次憧得了眼泪会结成冰霜。我们人挨着人,蜷缩着坐在冰冷的车板上。夜色中,卡车凭着车灯,在一条冰雪覆盖的蜿蜒曲折山路上,颠簸着缓慢地前行。无遮无挡的我们,没多一会面颊、鼻子、手脚都被冻得未曾有过的痛感。经过七个多小时的行驶,总算到了我们将要工作和生活的老潮河公社(现地名为漠河市育英镇)。荒凉的老潮河,漆黑一片,当时电线尚未架到此老林深处。饥寒交迫的我们下車时都不能馬上站住,双脚都被冻得麻木了。我们赶紧钻进了先前到达的嘉兴县知青的帐篷,只见帐内点着几支蜡烛,摇曳着微弱的亮光,帐中的一个大铁炉,柴火烧得正旺,感到了一阵暖意,但帐内地上的土还是冻着的。我们吃了碗面糊,和衣躺在帐蓬内两边的统铺上。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在老职工的指导下,在老潮河的荒地上搭建自已的帐篷。上山采伐木柴,用于取暖做饭,下河挖取冰块,作为饮用洗漱做饭之用。每连自建一个食堂,我被安排去了连队食堂工作,六名食堂人员,要为全连150来号人提供一日三餐,我学会了发面,做馒头、窝窝头,苞米面发糕,熬大碴子粥,炖土豆、白菜炖粉条。能为大家吃上热饭热菜,每天起早摸黑的忙碌着,有事可做,心里踏实。</p> <p class="ql-block">  当时铁路、电力均未修建到老潮河,不具备采伐木材的条件。这四个连队,嘉兴县、桐乡县各二个连队,六百来人天天空闲着,每月照领一级工的工资加50%的林区补贴共计52.50元。古人云无事生非,真是应了这句老话。70年12月3日下午,嘉兴县一知青在小卖部买饼干(和尚饼)时与桐乡县的知青发生了争斗。自己觉得受了气的嘉兴知青,回连队吃了晚饭后,带了一帮人来到桐乡知青连,把下午与其争斗的知青痛打一顿。当晚吃了亏的桐乡知青也召集了几十人赶到嘉兴知青那里,照例给了一通拳脚相加。第二天,嘉兴知青白天准备了木棒,木棒上还钉上几颗大铁钉,酷似传说中的狼牙棒。吃过晚饭后,一百来人举着木棒冲进桐乡知青连驻地,把我们桐乡的女知青们吓的连夜逃到附近铁道兵部队营区躲避。一场大规模的群殴在老潮河发生了,在这场群殴中年仅19岁的桐乡县石门镇的知青周强,被活活地打死了,另有40余人受伤。事发后阿木尔林业局向铁道兵部队救助,就在附近的铁道兵部队紧急出动,在武力界入下迅速平息了事端。公安部门将带头行凶的三人拘捕,后审判入狱。对参与斗殴的所有人员集中办学习班,进行思想教育。可悲的是一名年仅十九岁年青人,刚来老潮河十天就这样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我亲眼目睹了他被打死后的遗体,暂放在三连食堂一块面板上的惨状,看了让人心痛。事后,周强的父母从桐乡县石门镇赶来为儿子处理后事。周大娘抱着儿子冰冷的躯体,将带来的桐乡特产杭白菊撒在他的胸前,让儿子在异乡的土地上闻闻家乡的花香。战友们将周强埋在老潮河的深山中,一个的小土包,墓碑朝着南方家乡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  第二年开春,我们被安排去铁道兵部队参加修建樟岭至漠河段铁路路基的铺设工作。伴随着隆隆炸山炮声,我们手握钢钎,挥打铁锤,开山辟地,搬装石块,手推独轮,修筑铁道路基。我们吃住在铁道兵部队的驻地,与铁道兵战士同甘共苦。战士们风趣地对我们说:“你们是永久牌的。而我们是飞鸽牌的”说得也对,我们是要扎根边疆一辈子的“永久牌”,而战士们几年后是会复员回家乡的“飞鸽牌”。凭着年轻人的一腔热血,我们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铺筑铁路,礳炼心志。记得那时因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胃囗特好,就着卜留克(咸菜),喝着白菜汤,一顿能吃下三个二两大的窝窝头。</p> <p class="ql-block">  支边来这深山老林,虽说是气候寒冷,生活艰难,工作辛苦,但得到了一份不低的收入,为家庭减轻了负担,还能寄钱给父母贴补家用,值得。在修建铁路的工作期间,可能是我干的还算不错,团组织吸收了我加入了共青团。</p><p class="ql-block"> 感谢命运的对我眷顾,让我这个江南小镇十七岁的弱女子,竟然远走他乡,有幸能为大兴安岭铁路建设奉献过青春力量。在风雪中淬炼的支边岁月,终将会在历史长河里闪着微光。我为人生有过这样不寻常经历,自感荣幸。</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位年过七旬的浙江桐乡 女知青讲述的真实故事,特编写成此短文,致我们曾经的青春岁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