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很多所谓的“诗”根本配不上诗</p><p class="ql-block">@唐晓渡</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谈诗歌,必须要有一个高度。诗人应该尽可能让自己知识广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诗歌从内部照亮并指引生命,理应成为生活的核心部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好诗在民间,一点没错!其实,人人心中都有诗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从诗歌评论的角度说,我们首先要想清楚的问题就是:诗歌存在的根据是什么?诗何以为诗?为什么一定是诗?这些问题很多人没想清楚,包括我在内。所谓“深潜”,换句话说就是越来越黑,越来越糊涂。当然也有过似乎了然,或自以为了然的瞬间,更准确地说是幻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诗何以为诗?一种“不得不如此”的生命/语言存在;一种包容着种种可能性,却只能寻求唯一的实现途径的情态;来自沉默而归于沉默,不可言说的言说;作为一种雕刻混沌,或为混沌赋形的方式。诗与人类文明和人自身同构,也可以说互为母体,相比之下,所谓“文化”则是次一级的存在。诗人面对的不是已经了然的世界,而是混沌未知的世界,并且,他只有在进入并为之赋形的那一刻,才能、才配被称之为“诗人”。因此,诗歌创作必须不断返回其原点。因此,我坚持反对把诗歌文类化、行业化。这是对诗歌的污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没有人能够提供一个通吃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好诗标准,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标准。如果一定要说,可以谈谈它的底线,或“必要条件”。一般来说,判断一首作品是否足够“好”时,我会注重两点:首先,它是否提供了新的经验、新的发现?其次,它是否创造了新的语言方式,即揭示未知的方式,好诗应该揭示更多的未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人们往往倾向于用单一的标准去衡量诗,比如说政治的、道德的、伦理的、文化的等。这些当然都可以是诗歌内部的构成元素,但诗自有建立在它自身存在根据上的尺度。所以,评价诗歌时要注重其整体性,切忌使用单一的尺度,并持有反省之心。诗对我们是有要求的,于是就要经常问自己:“你的写作配得上诗吗?现在的很多所谓的“诗”,其实根本配不上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在媒体主导文化的时代,商业化、娱乐化甚嚣尘上,而诗坛也不能绝缘其外。一方面,诗歌不断被媒体事件化,似乎一部诗歌史就是诗歌事件史。这是对诗歌的绑架。另一方面,一些诗人摒弃深度而追求平面化,对他们来说,诗歌更像是一种抓眼球的工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我很赞成一位印度诗人的说法,他说,诗歌应该把现代文明连皮带骨消化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古典诗歌精神是一团活火,有时被掩盖,但从来都没有熄灭。在古代和现代之间,其实并没有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人仍然应当是自觉的声音学家</p><p class="ql-block">@木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诗”+“歌”的传统,在中国自古有之,中国新诗的诗体建设可以分为“诗”的建设与“歌”的建设两部分,伴随新诗的发生,彼此一直在犹豫不决当中不断被试验。其中“歌”的部分,远如闻一多、冯至、何其芳、吴兴华等等,曾为之做过不懈努力;直至当代诗写作现场,仍能看到诗人们在艰苦探索,凡此种种,不一而足。</p><p class="ql-block">问题的核心在于,就古诗而言,汉字一字、一音、一义的特性,使得外在的汉语诗歌格律成为可能,因此从沈约规定“四声八病”开始,汉语诗歌的音韵学特征初步成立,直至最终蔚为大观。但新诗使用的是现代汉语,双音、三音乃至多音节词的大量涌现,使得原有的音韵范式几无可能继续适用,新诗自然或被迫呈现出自由散落的形态。</p><p class="ql-block">这一定是必然且合理的吗?如果有改进的空间,可以从哪里入手呢?废名曾说,“旧</p><p class="ql-block">诗;而新诗,因为形式是散文的,所以必须有体诗因为形式是诗的,怎么写都可以,都是一个诗意,再将文字组织串联起来”。敏</p><p class="ql-block">锐地看到了中国古典诗歌除了大家所惯常认知的“抒情”“言志”之外,就写作范式而言,大多内嵌有“起承转合”的文章做法,也就是废名所指认的“散文的做法”。在今天现代汉语普遍运用的诗的场域里,对于诗的“本质”的认知,我认为废名的意见值得拎出来重新审视:就当代诗歌内核而言,它应当真正是“诗”而非散文的;在此基础上,它的外在形式,应当有适应现代汉语的、全新的音韵表达,也就是仍然应当有它作为“歌”的另一部分。古代汉语四声与平仄在诗中的运用,目的在于达到一首诗在语音层面的错落,最终通过错落形成整体感,这种错落感与整体感如何在现代诗里实现,可能要思考现代诗中的分行与分节,以及诗句内部的调谐问题。</p><p class="ql-block">从文类的确定性而言,现代诗仍然应当有体、有格,并据此将它和其他文类断然划分开来。古典诗歌因为古代汉语的特性,平仄与四声的穿插运用变得可能,对偶等形式技巧的发展让写作充盈智性的乐趣。古典诗歌的韵律,平仄在调节诗歌内部的节奏与气息上,起着基础作用。按启功的意见,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五七言律诗以及一些词、曲、文章句中的平仄,大部分是双叠的,好比一根长竿,可按句子的尺寸来截取它。</p><p class="ql-block">启功所论的启发,在于对于复杂的问题可以“极简”地“建模”。现代汉语中巨量的双音节词、三音节词乃至多音节词,使得诗的形式上的工整几乎不可能。那么,可不可以另有一种普遍的规则贯穿进来,既兼顾古典诗歌的形式美学,又适度平衡现代汉语的语用习惯?也就是在现代诗当中,让分行与分节成为一首诗节奏、气息调谐的有意识运用。我的设想是:在气息的调正与联结上,不妨在一首诗当中,寻找基本的建节单元;此外,一句之中,近似地调谐出节奏与气息,通过参差错落,生出无穷的摇曳之美。暗中迎回诗的“歌”的部分,节制诗中的节奏与气息,形成现代诗自身内部的错落,产生出抑扬顿挫之效,最终形成一首诗形式上的整体感。</p><p class="ql-block">现代诗歌的体与格,前人多有尝试,无论引人“商籁体”还是依据音尺、音步、顿等来自我建体,从结果看,依然有着难以独自解决的诸多困难。比如上述谈到的拟想中一首诗内部的最基本单位,究竟该如何去精确定义它,并使之具有明确、简便的可操作性,以及如何始终保持鲜活、灵动,不会陷入机械乃至颟顸等,都需要进一步思考和实践。</p><p class="ql-block">在严格音韵学意义上的诗本体已经基本退位的情况下,赓立何种诗本体确实是一件深远的大事。但无论如何,诗人仍然应当是自觉的声音学家,诗人叙述的过程中,语言的节奏与气息究竟怎样以及如何能够恒定、持续地参与到诗歌书写中去,最终形成富有高度意蕴并有可组织性的建句、建行与建节,都是有价值的思考。</p><p class="ql-block">(作者系《安徽作家》执行主编)</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七届中国当代诗歌奖(2021—2024)批评奖/徐敬亚【获奖感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诸位:</p><p class="ql-block">严酷地说,这是一个批评家名声并不光彩的年代.……虽然此刻我斗胆地略感光彩。</p><p class="ql-block">其实,批评家最真实的面目,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尽管他们常常冒充医生,冒充裁判,或者神父与上帝。每个诗人都是批评家。在一首诗面前,只有最蠢者才真的以为他获得了唯一的裁决资格,真的以为那些从书本上学来的小把戏可以鸟瞰与指点人间全部之诗。</p><p class="ql-block">我唯一替批评家辩解的是:批评家并不是诗的附属品,更不是诗人的应声虫。真正的批评家,同样是一个写作者,一个与诗人同等地位的创造者。普通读者,仅仅是批评家最基本的属性。与一般的阅读不同,批评家更应该洞察一首诗或一位诗人的整体价值,大到定位其时空经纬,小到洞悉其细胞结构……</p><p class="ql-block">而对于今天病入膏肓的批评界来说,一个好的批评家的标准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对于一首诗,他至少要学会以下三点:</p><p class="ql-block">①他至少能品味出写作者生命的【道行】的深浅。</p><p class="ql-block">②至少能辨识这个诗人【手艺】的高下。</p><p class="ql-block">③至少能辨别出他修辞的美丑,能闻出气味的【香臭】。</p><p class="ql-block">而不是:</p><p class="ql-block">①云山雾罩地进行一番文化阐释......</p><p class="ql-block">②而不是把一首诗从头至尾无聊地抚摸一遍......</p><p class="ql-block">③而不是把批评降低到迎来送往的红尘最低处……</p><p class="ql-block">往未来的方向看,留给批评家的日子不多了。</p><p class="ql-block">人类的文学,正在跨越并摧毁一道昔日严格的准入门楷→那就是自15世纪【铅活字印刷工艺】诞生以来的、自十七世纪中叶兴起的、一整套【文学投名制与审查体系】。网络时代即将无情地拆散一整套严格的出版、发行、评价、奖掖、研讨……等庞大复杂的产业与生态系统及一整套文学制度..…而进入一种以自我为终点式的文学与诗。“以自我为终点”的诗人们还需要批评家么?不知道。</p><p class="ql-block">写诗是愉悦的,获奖是更愉悦的,获民间奖是最愉悦的。</p><p class="ql-block">民间,是诗歌的本质属性。</p><p class="ql-block">我曾经声称并承诺永远站在草莽。</p><p class="ql-block">民间,是,也只能是,诗的最高的海拔!</p><p class="ql-block">谢谢诸位。</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徐敬亚,诗人。批评家。海南大学人文学院教授(退休)。著有评论集《崛起的诗群》、随笔集《不原谅历史》、诗集《徐敬亚诗选》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