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豆腐

代百勇（碧水蓝天)

　　周二中午，下班回家。

我做了四道菜:菠菜粉丝，豆角炒肉，白菜拌杂刷，麻辣豆腐。一荤一素，一热一凉，完美搭配。外加主食馒头和清汤面条。

十二点四十，饭菜做好了，一打电话才知道，岳父病了，妻子回娘家了；女儿在单位值班，也不回来了。精心做了四个人的饭，吃饭的时候只剩下我和儿子两个人。

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没办法。我们俩也许是真的饿了，不大一会儿竟然狼吞虎咽地把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儿子尤其是喜欢那个麻辣豆腐。把菜吃完不说，最后还掰开馍蘸着菜汤，津津有味地也给吃完了。还好奇的问我是怎么做的，那么好吃。

　　我侃侃而谈，说这个麻辣豆腐做起来，既简单而又复杂，大概需要九道程序:首先用菜刀将豆腐切成立方体小块儿；然后烧一锅开水，把豆腐块儿倒入其中，焯一下，过凉备用，让豆腐定型；取少许葱姜蒜切末备用；向锅中倒入适量加花生油，加热后，把葱姜蒜倒入，加少量盐爆香；然后再向锅中加入豆瓣酱一勺，炒出红油；往锅中加入少量水，烧开；接着将豆腐倒入，再加热五分钟；加入精制盐、生抽、糖等佐料；汤汁见少后，再加水淀粉勾芡，最后加少许花椒调味，这样一道鲜美可口的麻辣豆腐就做好了。

儿子听后，感到十分惊奇，做一道菜咋这么复杂啊，随即又好奇的问:“咋那么麻烦啊！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接着又向他讲述了一个我亲身经历的真实故事。

三十多年前，我在乡镇中学读书。那时我们学校有三个伙房:在校园最南边的是专供学生的；中间的一个是教师伙房，是供校长和老师们使用的；最东北角的是专门为回民师生而设立的，因为我们乡里有一个回民王庄，就在我们村的南边，他们全村都是少数民族。

那时候，我们学生去镇里读书十分不容易，先是从家带一袋小麦交到伙房事务处，过称后，根据小麦重量，按照一定比例给予适量的馍票，用于买馍买饭。菜票是花钱买的，只用于买菜，也可以去附近小卖铺李里买本子和铅笔等学习用品。但是馍票与菜票不能相互兑换使用。

我们大多都是去最南边的伙学生房吃饭，那里饭菜都很便宜，二两馍票一个馒头，一两馍票一碗稀饭。

菜也都是一毛两毛的，以白水煮白菜居多，我们亲切称它为“白菜汤”。把实验室里的显微镜拿来，也许能看到几点儿油星。有时也有咸菜疙瘩，是五分钱一块儿。但伙房里供应的这些菜我们一般都不吃，而是吃每周日从家里带来用罐头瓶装的腌制“三洋姜”或红罗卜，差不多能吃上一两个星期。

　　我们偶尔也会去老师伙房吃一次好饭，打打牙祭，改善一下生活，享受一下“高级待遇”。去那里吃饭是有规矩的，你得等老师们全都打完饭走了，我们才可以去。你不能走到老师的前面去，把老师的那份菜给吃了。如果饭菜打完了，只好望是“锅”兴叹，等下一次了。

老师伙房和我们学生伙房最大的不同主要表现在菜上，那里主要有豆角炒肉、芹菜炒肉、麻辣豆腐、白菜炖粉条等。这些都是我们学生伙房从来没有过的。这些菜也大多都很贵，一般需要四五毛钱一份。一个人根本买不起的，我们就四五个人兑钱合伙买一份，放在地上，大家蹲下身围成一圈一起吃。

其中，我们最爱吃菜当数麻辣豆腐了，那是师傅老梁的拿手菜。我做菜的手艺就是那时候跟他学的。

记得梁师傅那时大概六七十岁，身材高大，瘦长脸，两眼炯炯有神，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县委招待所工作，给领导们做饭。后来因“作风问题”被开除了。具体是什么原因，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人的伤疤，谁都不敢问他。

但是一天晚上，在和他聊天的时候，他主动向我聊起了这件事。原来当年他是和一位餐厅服务员谈恋爱，结果被领导发现了。而这位县领导的儿子也正在追求这个服务员，可这个女服务员因为没相中他，说啥也不同意。于是老梁就被开除了。这下好了，恋爱没谈成，工作也丢了。

　　老梁做的麻辣豆腐，那菜味儿做的简直是一绝。不但老师们爱吃，我们爱吃，老师的孩子们也爱吃。

当时教我们植物课的老师姓张，张老师由于离家比较远，经常住校，一星期才回家一次。他有个四岁多的儿子，小时候因患脑炎留下后遗症，说话不利索。他每次跟着张老师去伙房吃饭的时候，总是拽着衣角，慢腾腾地说:“我…好…吃…麻…辣…豆…腐…”。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那声音拉得特别长，听起来特别好笑。

有一次他还好奇的问别人:“为啥…人…拉的…屎，那么…难闻，可…马拉的…豆腐，这么…好吃…啊？”惹得众人都捧腹大笑。

后来，我们就偷偷给他取了绰号，名字就叫“麻辣豆腐”。起初这只在我们同学中间传，后来越传越远，竟然传到了张老师耳朵里。他很生气，怒不可遏，暴跳如雷，告诉了我们的班主任，并扬言他如果不好好处理这件事，他还会到校长那里告状。

班主任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他还心平气和地告诫我们，说不该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取绰号，以后不许再这样了。张老师进来后，他一改常态，大发雷霆，声嘶力竭地大声狠狠地批评了我们一顿。

我们都低下头不敢说话，但心里谁都明白，他这是做给张老师看的。

　　“不能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取绰号。”这是影响我一生的谆谆教诲。也是我能够记住麻辣豆腐这道名菜的主要原因。

时光荏苒 岁月如歌。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位口齿不利的“麻辣豆腐”也差不多快四十了，这些事也许他早就忘了罢。

2024年2月20日夜于家中

（图片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