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炊 烟</p><p class="ql-block"> 文/雪飞</p><p class="ql-block"> 原以为炊烟是村庄的根,无论各自当家的儿女走多远,都会奔着它归来。渐渐的,我用一双突然天赐的老花眼去看炊烟,才发现,炊烟是村庄的头发,越发稀疏起来。一声长叹里,竟也烟消云散那么快,乘奔御风呵!</p><p class="ql-block"> 嘻嘻!烧榆树叶生蓝烟,烧苞米秆生黑烟,烧蒿子生黄烟……那五颜六色的烟只发生在童年,或坚硬或柔软地飘过,一晃很多年?如今,我站在南岗子,往榛材洼子里望,没有几柱烟仍是从前的倔强和傲慢。没有啦!</p><p class="ql-block"> 七岁。坐在墙头上,把脚自然垂下去,定还有一个牛犊子的高度,接触不到地面。悠荡悠荡着两条腿,像是荡着的秋千架。美什么美?说实话,那时候不知道美个甚?一块玉米饼子,腋窝底下夹根葱,就着炊烟,就可以饱餐,不必抹酱,炊烟足可慰藉胃肠里那些馋馋的绒毛。导致我现在每次吃百叶肚,都会想起我的肠胃里原本也是这样的斑驳,当初恰是被炊烟抚平的,大概如此——定是如此。</p><p class="ql-block"> 炊烟是乡村最美的风景,没有之一。晨光里,它是紫色的雾气蒸腾,一天的喜乐,就从紫气东来开始的;中午的炊烟是擎天玉柱,没风就亭亭玉立,有风就翩翩起舞,她着一蓝纱衫,朴素而透亮,纱衫的背后,就是蓝天白云,比纱更蓝,当然,有时炊烟也比云更白,谁晓得呢?那是他们纠缠不清的故事。暮色里的炊烟,有些绯红,像是谁羞涩的脸,柔柔的一抹,飘散开,追不到,惋惜地再去烟囱顶根,捕捉下一朵,那是盛放的姑娘。</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看炊烟升起来,公鸡在炊烟里叫起来,母亲的锅碗瓢盆在那个时候唱起来,邻居的烙饼香在那个时候飘过来。一切都是那么和谐美好,一首轻快而纤细的歌,就自然而然哼起来,没有固定的调子,没有名字,还来不及给它起名,直到编排不下去,把自己唱笑为止。炊烟依旧,鼻孔睁大,我觉得,那大概就是现在常说的乡愁。我也的喜欢看炊烟落下去,一点一点缩短它的个头儿,就像变矮了的老人,慵懒着身躯,不再想挺拔,渐渐滑进被窝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伸起懒腰,又开始吆喝和他一样老的牛马驴骡……</p><p class="ql-block"> 与其说离开家园,莫不如说离开炊烟;与其说思念家园,莫不如说思念炊烟。老屋若是没有炊烟,就像是归家的孩子没了母亲,任凭怎样在老乡面前表现得热情洋溢,都少了内心那份真正的热乎劲儿。是啊,炊烟似乎只属于母亲,那里有她油油的手,有她擦了一块灰的额,有她揪红了的脖颈,对对,还有她两鬓斑白的发,风一吹,就是一缕永恒的炊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