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坡公社的最后晚霞 （长篇纪实文学）——70年代的农村

张峰

（之三十一）半坡公社的最后晚霞 （长篇纪实文学）——70年代的农村

——张峰

自从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制度，中国在人才选拔上又回到用文化知识考试方式，通过以试卷测试途径，以高分者优先录取为原则的轨道上来。选拔大学生，培养大学生，重用大学生贯穿于整个国家机构、社会、国企各个方面和各个层次上干部选拔考核中。在选拔、任用人才上与世界通行的做法接轨，并形成自己的特色。在这一点，似乎又回到“文革”前的状态。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场社会变革，往往是从大处着眼，小处作手，由量变引起质变。

在“文革”后期改为推荐上大学，出现许多怪胎大学生，根本没有达到上大学的知识水平，硬要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听着教授是懂非懂和高深理论，去实践着类似职高学生所能解决的问题，培养的目标一降再降。可是，为了反潮流，为了否定原来的教育路线，为了培养无产阶级接班人，硬是把在工农业生产中涌现出的“积极分子”，推荐上大学。培养出的大学生，根本不能胜任现代化建设的重任。国家建设人才，出现断档的困境。面对这种情况，中央专门召开会议，形成两派意见不同的对立势力。反对派觉得改革影响了他们固有的利益，动了他们的奶酪。用“两个凡是”反对高考改革，这一派一时占据上风。邓公力排众议，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说服总多的反对派，最后中央决定恢复高考。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决定，结果在教育界掀起轩然大波。这一决定，使得全社会，长期形成的社会矛盾犹如一座火山，好像找到了喷射口，只不过不是从外部破裂，而是从内部孕育出一场轰轰烈烈的改革运动。自此，产生的蝴蝶效应，不可小觑。影影约约开启了改革开放的大潮，路线斗争更加尖锐激烈。今天来看，具有远见卓识的少数领导人，他们是下的一盘大棋，改革招生制度，只是当头炮一步棋，就是这步琪，开启了拨乱反正，全面恢复“文革”前的各种制度破壳之战。这就是邓公采用的迂回战术，先攻克侧翼，避实就虚，逐渐夺取主要阵地的一步高着。

与此同时，人们的观念也随着高考制度的改革，也开始悄悄的发生微妙的变化。

1978年春潮涌动，春天来得早一些。春风春雨催生着春天的来临……

然而，对于大多数闭塞的山村来说，同城市对信息反应速度和传播速度相比，永远也差得一大截。

拾武壕在送走李云登上大学走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又过起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在李云登不在的日子里，如何维持往日时光，已成为村里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王银梅在送走李云登后，回到了她深爱的村庄，她的灵魂仿佛被抽离了，常常站在门前高耸的大山顶端，目视远方。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登上这座山了。她放眼望去，东方是一条蜿蜒的道路，连接着未知的远方；背后是宁静的村庄，而北边则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这两座群山之间，镶嵌着两条蜿蜒的沟壑，当地人称之为“河槽”。这个村庄恰巧被这两条沟壑环抱，在村口汇合后，顺着沟壑前行，会遇到无数条小河槽汇聚其中，不断拓宽河床，最终汇入土右旗的公山湾公社。那里是煤炭的重镇，据说从这条路也可以抵达云登哥哥所在的城市。

正是这座东山，她因与李云登的情缘，与之结了缘分。她把它视为望夫台，视为心灵宣泄的圣地。这是她每次登顶的腹语：

“每当攀登至山巅，我总能展翅放飞自己的想象，如同插上羽翼般翱翔至云登哥哥的身旁。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感动与慰藉。”

王银梅自从送李云登到呼市上大学报了到，安排了住宿，逛了城市。他们两人把呼市大街小巷逛了个遍，真是开眼了。李云登笑着说，“后山人进城，两眼捞灵，我这次体会才深刻呢，过去只知道固阳县城是大城市，没有想到呼市是固阳的几个大”。几天之后，李云登又把她送上了班车，王银梅才依依不舍得离开呼市，离开她的心爱的云登哥哥。出了一趟远门，本想无牵无挂回来，一心一意，办自己的事情，可是好像把魂丢了，她的心总是忐忑不安，好像她再也回不到他的身边，看看他云登哥哥读书的城市，看看自己所在的地方，差别那么大，他会不会变心？自己和他缩小差距的办法只有考上中专，成为公家人，但是难，比登天还难，这也是云登哥哥给自己安排的出路，自己能不能翻越这座大山呢？

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那个大学生王树林。她看出王树林对云登哥哥还没有放手。他们在呼市时，王树林就到了内蒙古大学看望李云登，依然对李云登还是那样的热情。这次见到王树林，她俨然一副女大学生的样子，说话谈吐有一定修养，相比之下，自己显得土里土气。尽管自己在那些女大学生里，人样还算漂亮，没有给云登哥哥丢脸，但也掩饰不住文化贫乏，见识短浅，没有自信，处处尴尬的窘境。她越来越渴望自己能够摆脱这眼前不利的局面，成为她们中间的一员。“哎，恐怕今生今世，没有这个可能了”。

王银梅满腹幽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从山顶下来，眼泪汪汪，还直往心里噎，孤单之情不知对谁倾述。她有两件事需要办，一件事要照顾好云登哥哥的两位老人，少让云登哥哥操心，一件事是自己的回炉学习。眼下最盼望的是接到云登哥哥的来信。

脑包学校开学了，王银梅大着胆子，和学校的校长，商量着自己入学的事宜，没有想到，一切办理的那样痛快。校长说道，李云登在走时，和他打了招呼，让他帮忙解决你的上学问题，你来吧，先上初二，看看能不能跟上学习进度，就看你的基础如何了。然而，王校长的果断决定，没有给她带来惊喜，反而使王银梅裹足不前，她害怕人们说闲话，害怕坐进教室里，无法面对老师同学的异样眼神。害怕没有先例，招人口实，年龄差距竟是一座高山。

脑包村学校破天荒地接纳了一个大龄女青年，成为一个班里的大姐大。她坐在最后，听课最专心，作业最认真，考试成绩除数学外，各科还算可以。

可是，过了几天，情况发生变化，学校初中班里又来了几个大龄男同学，说是，“文革”耽误了学业，也想回炉再学，说不定还能考上个中专呢，这是农村人脱离土地的唯一途径。其中有两个青年是奔着王银梅来的，听说她长得天仙一样美丽，娶不上这样的媳妇，做个同学也算一种缘分吧；还有的是为镀金的，说不准今后的初中文凭还能用的上。就这样，往日“门前冷落马稀”的学校，立刻门庭若市热闹起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些大龄男同学初来乍到时，带着满腔的热情和憧憬，仿佛只要踏入学校的门槛，就能轻易摘取到改变命运的果实。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实的冷水一盆接一盆地浇在他们头上。课堂上的知识，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天书一般晦涩难懂。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拗口的文言文、繁琐物理公式，每一个都像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他们与梦想之间。两个月过去了，荒芜的试卷，可笑的答案，实实在在给他们这些大龄学生上了一课。他们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基础差，跟不上。

王银梅，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美的女孩，确实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貌但更让她在校园里独树一帜的是她对学习的那份执着与热爱。每当课间休息，总能看到她埋头于书本之中，或是与老师探讨问题，那份专注与努力，让不少大龄男同学暗自惭愧。他们开始意识到，美丽只是外在，真正能够吸引并让人敬佩的，是那份对知识的渴望与追求。

其中两位原本怀揣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心思的青年，也渐渐收起了那份轻浮。他们开始尝试以更加诚恳的态度接近王银梅。

这样一来，班主任和校长，担心学校风气由此被他们这些大龄青年带坏，老师同学忧心忡忡。班里同学很不服气，这些回炉生，他们应该是考大学的学生，怎么和我们坐一起。认为他们好好连小学也没有上下来，怎么能跟上初二课程呢？学习一定很差，一定会影响班里的成绩。担心班里学习成绩走下坡路，同时也担心班级纪律管理。校长了开始劝退行动。

找这些同学谈话，想劝退他们，可是，大部分同学表示，王银梅最先进的，她不走，他们都不走。不能偏心，无奈，校长一面依据成绩劝退，一面给王银梅做工作，答应王银梅，暂时回避一下，等这些人走了，她可以再回来上课。

大龄男同学都被撵走了，王银梅一人又回学校读书，她还是坚持不退学。

这是一个夏天的晚上，脑包村初中学校，下了晚自习后，有三个黑影行色匆匆，鬼鬼祟祟，在一起小声嘀咕。原来是一起策划窃听的行动。

一名初二的男同学，找来两个同班男同学，说道：“今天晚上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去看‘西洋镜’，绝对是开眼的。”他们三人随后隐没在沉沉的夜色中，开始“窃听”行动。

住校生上完晚自习后，都回宿舍休息，整个校园沉浸黑暗之中。可是，还有一个办公室亮着灯光，里面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时而亲密随便，时而严肃认真。随后三个黑影，蹑手蹑足的来到这间办公室门外的隐蔽处。这时在微弱灯光的映照下，窗户的窗帘上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晃动，从影子中可以看出，这是一男一女。虽看不清脸庞，但从侧面的影像中，可以看出，男人高大魁梧，女子身材纤细线条优雅，尤其那隆起的前胸，玉峰挺拔, 她的整个身姿线条尽显女性的柔美婉约妙曼之美。尽管只从影像中看不到清晰的脸庞，仍然断定他俩是学校的那位数学老师和初二插班的那位女生。

两个人，有时站起，有时坐着，头部有时重合，有时分开，似有拥抱壮和接吻状。还从屋里传出声音，说的是有关数学解题问题，涉及到代数上的求根解方程。如果是懂得初中数学的人，再仔细听下去，从话语中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在探讨用方程式解决运用题问题。

这时，躲在门外的三个人，小声嘀咕。其中一名男子说到，这不是冯老师给王银梅补习数学吗？这有什么稀奇，还说演什么西洋镜呢？我走，回去睡觉去，说完转身就走，可是另外一个人把他拉住，并说道，“再听听，夜深了，看他们孤男寡女能说什么，能做什么？只要有一点点出格的话，我们就有文章可做了。另一个男声说的是，“听老师的窗台，背后说老师坏话，是不是不道德？”“怕什么，对这些臭老九你还客气”。组织者说道。于是他们继续听下去。

从里面传出声音：“立方程解应题用要满足一定条件，两边必须达到平衡；解二元一次方程，就是要把X、Y，从这么多的数列关系中，由繁到简，通过等量代换，把两个未知变成一个未知数，这样就把二元一次方程变成一个一元一次方程，求解出一元方程，那么这个题，就解出来了。解方程不是那么难，就是要一步一步去化解方程中数理关系。透过现象看本质，就是抽丝剥茧，脱去一层一层的外衣，最后才求解出来。”一个娇滴滴女声：“冯老师真会分析总结，深入浅出，点拨到位，不过是有一点不明白，你在的时候，什么都会，你一旦离开，我就什么也不会了，这是怎么回事了，是不是在解题上我有了依赖性了。”然后是吃吃的女子笑声传出，男声说道，“不会的，只要多解题，就会发生知识迁移，逐类旁通，自然就有了解题能力了。”“谢谢冯老师，每天给我补数学，影响你休息，也耽误补习课程，等我考完，我得重重感谢你呢”。一个女子声音，“夜深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男声回应道，好吧，然后是整理书籍物品的声音。灯光灭了，须臾，一男一女从里面走出来，外面的三男生，先于他们走出之前隐藏起来，未被发现在偷听他们的对话。

三个偷听者，并没有看到“西洋景”，有些失望。从办公室传出来的话中规中矩，并没有一句是出格的，讲的内容都是解题过程的基本方法，并没有什么异常，一句也没有涉及到男女之间的不正当的关系上。可是，三个聆听“窗台秘闻”的带头者，以一种不容置疑且极具煽动性的语调说道，“从他们两人投射在窗上的阴影里，我们已经看到他们在拥抱和亲吻，那两个黑影的头部仿佛完全重叠在了一起。你们难道没听见冯老师之前提到的‘求解’与‘脱衣服’的暗示？这分明是在暗示一种超越寻常的男女关系，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冯老师与那位女生之间，早已暗生恋情，关系非同一般。记住，回去之后，谁都不要提及此事，让它烂在肚子里……”

然而，他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却截然相反，越是强调保密，反而越激发了人们的好奇心和传播欲。他的真正目的，是在师生群体中悄无声息地散布这一谣言，企图让这桩莫须有的事情在众人心中生根发芽。

果然不出所料，这三个人的嘴巴就像三个扩音喇叭，将这一消息无限放大，迅速在校园里传播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在那个信息闭塞却又对桃色新闻极度渴望的年代，这样的八卦新闻仿佛插上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四处扩散。很快，整个校园都被这一未经证实的谣言所笼罩。师生中，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隔岸观火，议论纷纷，争论不休。

这还是开头，就已经以其独特的说服力和煽动性，成功地掀起了一场风波，让原本平静的校园生活泛起了层层涟漪。

躲在幕后的黑手，恶狠狠地说道：这就是与我作对的下场。我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别想得到。即使得到了，也不是囫囵完整的，而是受尽折磨支离破碎的人儿。与我较量还嫩了点。接下来，瞧着吧，可有好果子吃的。

这三个偷听学生散发出的内容也各不相同，出现许多分歧。一个说，冯老师只是给一个女生辅导数学。其中两个学生把听到内容往不正当男女关系上扯。更为恶劣的是，无中生有，添油加醋，把偷听到话传得面目全非。

他们还说，冯老师在上数学课时，只注意王银梅一个学生，他讲课时的眼睛时不时望向王银梅，就像给她一个人讲课，别的学生只是陪读，课堂变成了恋爱场。许多学生把注意力，集中到观察冯老师讲课时对王银梅的态度上，眼神上，而不是专心听讲上。

用肮脏心灵，和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去计划和实施一件龌龊的事情，必然不是单一行动，而会实施一系列组合拳。

另一个步骤开始了。第二天，李云登妹妹李云英，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你嫂子和冯老师有关系”十个字。李云英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是，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不信是真的，她了解她的嫂子，绝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有人造谣。

同时王银梅弟弟同样也收到一封信，信里歪歪扭扭的字迹，（有意写变形字体，害怕对笔体）信的大致内容如下：

“实在看不下去了，冯老师居心不良，名为帮助王银梅补课，实际上是看上了王银梅的脸蛋。王银梅也看上了冯老师的人了，说他很有前途，他们两人好上了，据说他们还亲过嘴呢。”

“从办公室里面传出的一段话语，冯老师启发王银梅，裂方程解题的方法，不要只局限一种，要多试试，最少再考虑一种。无论干什么都要有备选方案，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我通过分析，这是冯老师暗示王银梅，找对象像解题一样，要有一个备选方案，

“王银梅领会意思，回应了冯老师的话，说道，自己要找一套解题的第二种方法，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冯老师继续说道：这立方程也要讲平衡，如果两个数值X、Y在逻辑上不平衡，就不能成立等式。这不是在暗示，你姐姐和李云登的婚姻不平衡，不成立吗？”

很快，消息传到除王银梅、冯老师耳朵之外的所有人的耳朵里。人的嘴巴和耳朵是联通的，是上下游关系。在传播链条中，是一种喇叭形状，往往有加油扩充的效用。桃色绯闻依然在扩散着。如同一张无形的蜘蛛网，把无辜者罩在里面，被那些肮脏狂妄毒辣的蜘蛛，啃噬着，践踏着，嘲笑着。用什么行动反抗都显得无能为力。

王校长找到了冯老师，询问冯老师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你是不是在给王银梅辅导课时，没有注意说话，让那些偷听的学生，抓住把柄了，把自己也装进去了。王校长开玩笑的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王银梅了。冯老师红着脸说道，看王校长哪里的话，我明知道她是名花有主，我还会横插一杠。我是喜欢她，但喜欢她那对学习的执着，对知识的渴求，做学生的态度，我保证，我们那些学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我是作为一个老师对勤奋好学的学生的热爱。给她讲课，好像遇到知音，我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恨不得把我所学一下子全部交给他。王校长说道，“我知道是清白的，你们之间是纯粹的师生关系。给你造成一定影响，你不怨恨王银梅吗？”冯老师说道：“这能怪王银梅吗，这是那些不学习的学生，搞的恶作剧。”

正义的力量虽然会满半拍，但不会缺席，捕捉造谣消息源头安排正在开始。

正当他们无限制地消费这廉价得来的花边新闻时，一场围捕行动正悄悄地展开。

王校长听到这种不堪入耳的声音，感到有些意外。他不相信传说是真的，他相信冯老师的为人，相信王银梅是清白的。

王校长开始坐不住了，他从事情的恶毒性，闻到点味道。他常常会遇到一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学生，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喜欢搞出点事来，斗个乐子供大家开心取乐，显示自己的存在价值，但心眼不坏。但是他相信这次搞事的人，不是那么简单。仿佛事情不只是学生的“杰作”。他要决心查出幕后的真相，看看这个可恶的嘴脸是谁？这关乎到方方面面人物的声誉与前途，自觉责任重大，绝不能姑息迁就。

王校长多年管理学生经验，练就了他侦破学生各种捣乱欺凌事件的本领。直觉告诉他，此次他调查的对象，遇到的是高手。根据这次造谣传播的手法来看，绝不是等闲之辈，计划之周密，手段之老辣，隐蔽之深邃，留有的线索少之又少，有一定反侦察能力，几天过后也没有搞清楚线索之间的逻辑关系，此案不亚于公安侦破的大案。他相信，此案绝不是学校里的学生一手操办的，明面上可能是学生，隐藏在背后的，可能有着很深社会背景的人，似乎有高人在指点。

王校长的调查是从追查谣言开始，顺藤摸瓜，追根溯源，用过筛子的办法，穷尽所有怀疑对象。涉及到的学生，一个一个接受询问。随着调查深入，怀疑对象越来越缩小范围，主要被怀疑对象，逐渐地从众多的怀疑对象中剥离出来，目标逐渐清晰起来，最后集中指向三个学生。

王校长把调查的初步情况告诉了王银梅，其中说到王富是主要对象，而王富的社会关系成员中有公社革委会赵主任。王银梅想了想说到：“原来如此，我知道背后是谁指使的，她心里想道：他真的是阴魂不散。她对王校长说道：别再调查了，没意思。对我影响倒没啥，关键把人家冯老师也牵扯进去。一个老师，今后怎样面对学生？”

王银梅心落下了，情绪也平缓了许多。因为她看到了谎言的源头，那个指使散布谎言者，一个色厉内荏的男人，已经山穷水尽，再也使不出什么招数，注定是失败者，她甚至发出轻蔑的冷笑声。

其实，这些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王银梅早已经觉察，只是不觉得有多严重，她还能够承受的起，害怕耽误学习，影响冯老师的讲课情绪。既然这样，那就让我做一个鸵鸟人吧，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啊！既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心里想：怪不得，别人躲着我，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每逢遇到熟人，总是一番鼓励，说什么“学习大有进步吧”、什么“努力吧，有那么多的人关心你，一定能考上”，现在一分析，话里有话，听着那么刺耳。背后的潜台词，不就是那句话嘛——又接受一个男人的支持。她好像影影约约感到背后，有人指她的脊梁骨说:荡妇。

“起初，我只以为他们表达好心愿，希望我能考上，给我鼓励，原来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真是人心叵测，把你卖了，还替人数钱。

“在我的背后，时不时传来一些议论。她平时听来，只当是评论别人，根本不在意，今天再一次在耳边回荡，在寝室，在厕所的隔壁，在空气中，那些话语，仔细玩味，惊出一身冷汗，句句话犹如根根带刺的矛，刺向我。

“说我‘这个女人不寻常’，是现代‘阿庆嫂’。说我走到哪里，都会有男人照顾。最可恶的是说我：背后有‘两男人’。”

“两个男人从何说起。”

她心里很不平静，产生许多疑问，尽管自己小心做事，低调做人，可还是被人盯着，心里不放过。为什么样样不顺，是谁在从中作梗。寻思着，一个想上进的学生，求学之路居然蒙上阴影，为什么不能一帆风顺？她的心里一度陷入两难境地，像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她多么地希望云登哥哥在身边，希望一个知心闺蜜能和自己一道化解目前的危机，摆脱不利局面。她曾经试探过冯老师，说外面传说对我们名声不好，你怎么看，冯老师说，“那些烂舌头的人，总要搞些事情出来，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不理它。”

王银梅第一次通过邮政给未婚夫李云登去信。说明她目前存在的困境。诉说了求学之路的艰难，并且说明，自己清清白白，还牵连到教数学的老师——冯瑞龙，给扣上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帽子，人家也是个准备报考大专的老师，牺牲自己的复习时间给我补课，结果也被别有用心的人造谣污蔑，害怕谣言传到你的耳朵里变了味，使你产生误会，所以给你写信，告诉你事情的原委。她表示，她只有默默地忍受，用实际行动向学校领导和同学们证明自己的洁身自好，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她把信寄出去，心里安静了许多。

她把最近前前后后遇到的人们的态度和话语，认真梳理一下，发现许多异样。嗅到一股醋味，那么浓烈。

“打量我是傻子，一天天只知道学习，不知道人情世故人心难测，见天和你们作朋友，啥也不懂？他们不就是背后想说我：背靠两个男人，一个上大学的男人，一个是考大学的男人。这有两层含义：一是说我没本事，成功了也是靠男人成功的。二是说我：别看我面上光鲜亮丽，其实背后还得哭。

“

按照他们的意思，这两个男人在他们眼里都是不能让我开心。一个让我努力、上进、奔波。这个是李云登，给我定高目标，让我如同骑在老虎背上，上去不易，下来更难，这么大年龄，还学小孩子，去念经，去啃书本，使我不得安宁。

“另一个男人，就是给我补数学的冯老师，一方面帮助我补习功课，另一方面又毁坏我的名声。这些人给我造谣，完全出于嫉妒。潜台词就是，呸，别得意，攀上高枝有什么好，说我做名人的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光亮的背后让我为难。

“那些平时就对我不好的人，说出来的话，只当是良言好语，枉费我的一片好心。亏的我还用好心揣摩他们用意，弄了半天是密语中包含酸意。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在我的背后指指点点，不用张口，我就知道，他们肚子里憋着坏水。人言可畏啊！如同杀人不见血的刀子”

无辜的王银梅，无端地被造谣重伤，她除了学习，还得防备别人的攻击。

王银梅知道谣言的可怕之处，在于它的噬啮往往无痕。它不像实体伤害那样，能够留下明显的痕迹，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伤害的来源。相反，谣言往往以一种微妙而隐蔽的方式，悄然改变着人们对被攻击者的看法。它利用人们的猎奇心理和从众心理，将虚假的信息包装成“真相”，让人们在不知不觉中接受并传播。

而在这个过程中，讥笑和嘲讽往往成为了谣言传播的催化剂。当谣言被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时，那些被攻击者便成了人们口中的笑料。这种无形的伤害，比任何实体伤害都要更加难以愈合。因为它触及的是人的尊严和自尊，是对一个人价值的根本否定。

她转念一想，可不是，这两个都优秀男人，人中龙凤 。我与两个优秀男人真诚相待，他们自然会实心实意帮助我，说明什么，不言自明。你们倒是想靠，看看人家能不能瞧的上？

几天之后，偷听冯老师给王银梅补习课三个学生，王富和他的两个好同学，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接受询问。

王校长问道：“你们三人，上周二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去哪里了？给李云英传纸条，是不是你们干的？抹黑冯老师和王银梅是不是你们干的？不要隐瞒，我们几个老师已经掌握了你们的造谣生事的基本事实，不容你们抵赖。”经过王校长的威胁诱供，分别审查询问，让其互相揭发，互相攻讦，王富的两个好友，基本承认他们那天偷听了冯老师给王银梅的辅导课，并且说明王富是主谋，让他们俩去看“西洋镜，活电影。”，结果就听了冯老师的“窗台”。而在询问王富时，拒不承认偷听，还装出一付受冤的样子，也不承认散布谣言。他说：“与冯老师并没有冤仇，我们为什么这样去造谣抹黑他呢？没有动机呀，我们只是上厕所路过办公室门前，也没有听到什么。等我们回来路过办公室门前时，灯，已经息灭，漆黑一片，我们就回去睡觉。”校长岂是好骗的，“你的两个同学都说了实话，你还要编，交代了吧？”校长一付咄咄逼人的态势，严厉训斥，不承认就开除，从心底给予王富最后一次打击，他最后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他所为。

最后，王富问王校长，怎么怀疑上我们的？王校长嘴角露出轻蔑一笑，说道：前有车后有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从办公室外面的窗台上发现了麻壳，这不是你的杰作吗？还有晚上十点钟查房时，发现你们不在宿舍，你们的被窝是空的。王富这才彻底服软，老老实实承认是他们三人去偷听，并指使他人传播消息的。只是不承认幕后是受谁的指使。王校长说到，这事从逻辑上讲不通，你和冯老师并没有冤仇，为什么搞这种动作，有意思吗？你不说出来，我去找你爸，看看你究竟跟谁来往过。通过几番周折，王富才交代。原来幕后黑手竟然是他，一个三番五次追求王银梅的那个公社负责人。他答应事成之后，给王富谋一个公社任职指标。

一切水落石出，到此，调查结束，鉴于主谋在公社领导位上，不便追查到底，此事不了了之。三个同学给冯老师和王银梅赔礼道歉，事情就结束了。王校长只说三个学生和王银梅开一个玩笑，并无恶意。

“好一个玩笑”？就这样造谣中伤，扣屎盆子的卑鄙无耻下流之作，就一句轻描淡写的批评就过去了，仅仅是赔礼道歉的惩罚？王银梅心里往下滴血，但她知道，王校长已经尽力了，换作别人，连调查“破案”也懒得去做。不是王校长不管，实在是因为，遇到背后的人物不同，目前他还掌管着一社之权。

这件事发生后，学校全面整顿学生的思想意识，整顿学校纪律。使学校的面貌发生奇迹班的变化。事情解决了，真相大白了，谣言起于一个公社干部的幕后操控。我们可以简单梳理一下。

班里一名同学王富，受人指使，故意使坏，想把王银梅挤出班级，拉拢部分男同学，使出损招，说某老师给王银梅补课动机不纯，在晚上，看到王银梅和某位数学老师不清不楚。

想把屎盆扣在王银梅头上的那个幕后之人，现任革委会主任——赵某，依然不放过王银梅，伸出一双肮脏的手，想通过学校的师生关系，导演一出丑剧，让远在呼市的李云登产生误会，也让王银梅考学之路走不下去，最终破坏王银梅和李云登婚约关系。

事有凑巧，赵某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王银梅同班的同学王富，原来他们还是亲戚关系。他给王富安排了如此这般计划。并给于一步一步地指导。这就以往的过程。

谣言止于智者。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王校长没有想到，几天之后，事情结局整个翻了个，一下子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就在全校师生认为平息了造谣风波，接下来好好抓教学的时候，事情出现了反转。

躲在幕后的黑手赵某，看到脑包学校的事件没有了下文，这下不干了，心里不舒服。怎么能这样，我使出的招数，怎么给化解了，绝不认输。于是又使出一着。

这天，学校里来了两个人，是公社的学区的干事和公安干事，他们要重新调查“学生听窗事件”，他们认为从冯瑞龙给王银梅的“补课”事件中反映出的问题很多，绝不是造谣那么简单，无风不起浪。“不要打击学生的政治敏感性和阶级觉悟”。让王校长把全部调查材料交出来。又重新组成调查组，成员是来的两人和王校长。

把涉及到的三个学生叫去，重新询问。王富反了口供，和此前的口供完全不同，说道：“那是迫于压力，没有讲真话，冯瑞龙老师和王银梅确实有关系。”另外两个学生，坚持说，冯老师和王银梅关系，就是正常的师生关系，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讲数学知识。关于影子重合的问题，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后决定，晚上在掌灯时，在办公室做一个两人人影重叠的实验观察。

晚上，在灯光下，模仿那种场景，做了观察实验，工作组三人观察到：在两人坐的位置固定的情况下，移动灯座位置，会出现影子重合的结果。本来，这是一个光学上的投影问题，拿来大做文章，真是可笑之极。

最后结果，没有说明影子重合就是拥抱和接吻，但也不能排除二人好上的嫌疑。最后决定把冯老师调离脑包学校，批评王校长出事前管理不利，出事后，调查取证不准。这一结果，看似上级没有深究，对基层给予宽松政策。实则等于给冯老师和王银梅做了一个事实上定论——“有男女关系”。这种关系在那个年代一旦给出定论，那影响就不是一般的了，恐怕影响中考政审过关。这个明显地造谣中伤事件，最后以“莫须有”给出定论。又一次验证了那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试不爽，“疑罪从无”见鬼去吧。

银梅愤怒地呼喊，胸膛仿佛被熊熊烈火填满，双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她感受到一种无形而沉重的力量正无情地向她逼近，几乎要将她窒息得瘫倒在地。面对这隐形的敌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挫败，仿佛周身的力量都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无法施展。尽管遭受压迫与欺凌对她而言已非陌生，但这次的经历却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与无法容忍的痛苦。人言可畏，她此刻才深刻体会到：那些看似无害的软言细语，实则如同锋利的刀刃，在心间缓缓割剜，带来的是无法言说的、痛彻骨髓的煎熬。这种痛，深藏于心，无从倾诉，只能独自承受，其苦楚之深，令她忍无可忍。

她一口气跑进深山里，她想放弃回炉再造，放弃中考，放弃美好的前途，她感到云登哥哥给她的绘就的蓝图很美好，可是难以实现，这是因为，文化知识的攀登已经让人竭尽全力了，如今又生出无法抵制的流言蜚语，使其人不人鬼不鬼，使人望而却步，无法超越道德被绑架危机，去实现自我超越。这后一种艰难相比前者更无法战胜。

她无法面对冯老师，冯老师因她已被调往别的学校了。无法面对那么多的好心老师和同学，无法面对自己的弟弟和李云登的妹妹。

她把所有的复习资料全部销毁，她知道，这和黛玉葬花有着相同的命运和相似的境遇。

黛玉以决绝之心，将高洁之花深埋黄土，此举并非仅是对花儿生命的终结，更是对宝玉那份纯真爱情的凄美悼念，其情感之深沉，令人动容。而今，王银梅毅然决然，将所有复习资料付之一炬，这不仅仅是对复习资料的焚烧，更是将她曾经紧握的人生希望，以一种悲壮的方式埋葬。这一行为，透露出一种决绝而深刻的力量，仿佛是在向世界倾诉不幸；也仿佛向造谣者宣战，过往的努力与期盼，已随灰烬飘散，我已经这样了，我要看看你们的下场。

王银梅的举动被弟弟王银柱和李云登的妹妹，以及好心的老师同学知道了，他们百般安慰劝阻王银梅，放弃弃学的念头，这样做不仅不会有前途，而且正中坏人下怀，让坏人得意。弃学是最不理智的决定，李云英和王银柱劝道，姐姐这么用功，一定能考上中专……

她那颗受伤的心慢慢又复舒了，她又开始振作起来，投入学习中。

经受这次打击之后，她的性格更加坚定了。在她自己的日记中这样写道：

“我原本意志不坚定，心里常常想着打退堂鼓，可是现在看来，我走对了，我一定走下去，我要考上中专，给你们看看，我王银梅绝不是一个等闲之辈。至于说我背靠第二个男人，纯粹是无中生有，我置之不理，爱咋说咋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再优秀的男人也超不过我的云登哥哥。”

没有想到，赵某的一次使坏恶作，反而促使王银梅的在人们心目中地位形象有了很大提高。班里的同学老师对她有了新的看法。

看上去光鲜亮丽高不可攀的王银梅，具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喜怒哀乐，一样的爱恨情仇，一样的有朋友有冤家，一样的具有理想和奋斗精神。由于处处优秀，难免遭人嫉恨，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其实她并不高傲，平易近人，非常喜欢和别人交朋友。而且是那样的热心宽容大度。她和班里大多数同学关系得到改善。

班里同学还发现，这位大姐姐同学，学习非常刻苦，比大家用心得多，原来基础不好，可是慢慢地追赶上来了。

她对班里的学弟学妹也非常友善，生活上问题总是帮助他们解决。学习的事情，总是和大家耐心的探讨与交流，为人很谦虚。老师们都挺喜欢她这个特殊的学生。事实上她是班里同学的知心姐姐，成为副班主任。

王银梅记得刚来学校时，班里很乱，不遵守纪律的学生很多，打闹不听讲的学生比比皆是，老师根本管不住。考试抄答案，有些学生考完试了，偷偷跑到办公室，趁没有人时候，改答案。像这样的学生不良行为很多。王银梅曾经想过转学，可是到公社中学上学路程太远，后来才打消这个念头。

经过这场风波，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班里的学习风气，发生了很大转变。同学们都认为，学姐是为了考上中专才回炉重造的，她都二十几了还那样学，我们还能落下，我们这些没有牵挂的同学，更有理由学好。一个比学赶帮的局面就这样形成了，一个学期下来，这个班级的整体局面发生了很大的改观。当然整个学校的学习风气有了很大的改善。

就在这段时间，李云登接到三封信，一封是王校长的，一封是王银梅的，一封是妹妹李云英的，都在说一件事，王银梅受到污蔑，名誉受到侵害。李云登一一回了信，主要是说，我信任银梅的人格。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对于这些流言蜚语，置之不理。他分析之所以出现遭人污蔑的原因，身为普通人，风流乖巧遭人怨。何况银梅现在比他们强很多，高出一截。她漂亮、聪明、人人喜爱，婚姻、家庭又很满意，样样占了上风，如果再考上中专，成为国家人，更会嫉妒死一批人。

这场风波，由一个嫉妒者策划产生，由众多嫉妒者，推波助澜，搅风搅雨，最终被受害人，以英勇无畏精神而化之。这真是：

妒火烽起桃谣谑，

无根刃向梅难荃。

噬啮无痕讥作笑，

强矢不挫备盾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