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光荣的成长》一

老马

打小就见过《光荣的成长》这本书。为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解放军零九三六部队即26军于1957年8月1日编印了这本文集。

当我拿到近70年前有些泛黄的《光荣的成长》这本书时，真想一口气读完，这是26军战争年代艰苦奋战的真实事件。阅读了它，会让人想起：26军部队是怎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经历了旷古未有的各种艰险，战胜了多少难以忍受的困难。有多少英雄的战士，以非凡的勇敢与智慧，为战争的胜利创造了奇迹；有多少人民的优秀儿女，为国家解放民族独立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和生命。

文集中有26军首任军长张仁初的《陆房突围》，我仔细阅读了将军的回忆文章，被将军超人的胆量，杰出的指挥才能所折服。他们光荣成长的历程，永远导向着我们的信念与意志。

张仁初，26军首任军长，红军时代就是一员虎将，腊子口是他的成名之战。20年后毛主席对他说，红军要谢谢你，勇夺腊子口的张营长。

抗战时期，他在山东威名赫赫，号称张疯子，和梁大牙、毛猴子为山东战场三大战神。

陆房突围战，是八路军115师初到山东后，以弱势兵力和装备战胜日军合围的第一次大规模反击战，是继平型关大捷之后的一次成功突围战。

陆房突围战时，我军被八千多鬼子重兵包围，危急时刻，张仁初带领686团，冲在第一线，掩护115师师部安全撤退，并指挥部队坚守阵地，打退敌人九次疯狂进攻，完成坚守任务后，率领部队在夜色朦胧中从敌人眼皮底子安全转移，这是一场十分经典的突围战。

张仁初《陆房突围》

事情发生在1939年5月11日。送走师直属队以后，三星已经偏西了，我和政委刘西元同志站在陆房庄前的土岭上，望着渐渐远去的行列，心里总有些焦灼不安。这几天来，四周敌情变化确实是瞬息难测。一切迹象表明，日寇苦心筹划的扫荡即将开始了。前天，师部由6支队地区移至安驾庄，我团由胡家庄迁至陆房。昨天晚上，在团司政机关干部会上，我和政委把当前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说明。

我们115师东进支队奉总部命令在今春由晋西进入鲁西以来，首战樊坝活捉了伪军团长刘玉胜及其部下，继攻潘庄，歼灭了汉奸总部，使鲁西地区的伪军纷纷动摇瓦解，使久盼抗日军队的山东人民欢欣鼓舞。这也使坐镇济南的日寇山东最高指挥官尾高次郎深深感到威胁，可怕。从四月下旬起，他就拼凑了山东肥城、泰安、兖州、宁阳、汶上和平阴等14个县的守备兵力8000多人，浩浩荡荡地向泰肥山区围拢合击起来。为了粉碎敌人的这一阴谋，师命令我团2营今夜护送师直属队及津浦支队越过泰肥公路，进至大奉山区活动，我团带1营移至汶河一带配合地方党和地方武装，坚持与开辟抗日根据地。

本来，部队早在天黑以后就该行动的，可是下半夜师部才由安驾庄方向过来。以至直到现在，先头部队大概才进至牛家庄东南的山沟。敌情又这样紧张，怎能不令人焦急呢？我和政委一边思索一边走进村庄。这时，房东家的公鸡已经啼叫第三遍了，周围寂静无声。东边天上渐渐露出一溜青白色的光亮，天拂晓了，庄前那个游动哨仍悄悄地巡逻着。突然，北面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接着是手榴弹爆炸的声响。“糟糕，师部和敌人遭遇了。〞我和政委立即走到电话机旁，命令1营迅速作战斗布置，准备打仗。刚挂上电话，2营骑兵就飞驰前来报告：他们在牛家庄，东峪以北和敌人遭遇了，部队正逐个抢占山头；津浦支队已经抢占凤凰山一线阵地；师部直属队正向陆房后撤。

正在这时，四面猛然吭吭哐哐，山鸣谷应。从东北到西北十几里路的区域里都是激烈的枪炮声，南面和西南也传来隆隆的炮弹出口声。顿时，附近村庄里鸡鸣犬吠，一片喊声。有的老百姓夹着花包袱往山沟里跑，有的老大娘背着孩子跑向我军驻地……枪炮声更加激烈了，电话铃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侦察员们进进出出的川流不息。敌情报告一个接一个地传来：

“东面：敌人十几辆汽车开到安临站了，离陆房只有10来里路。”

“南面：敌人先头部队进了安驾庄，正向陆房逼近。〞

“西面：常庄附近发现了敌人。〞

“师部正边打边撤，敌人正争夺凤凰山一线阵地。〞

现在，四面枪声，四面敌人，情况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严重了。我们附近的房东挤到门前来对我和政委说：“八路军同志，鬼子快过来了，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啦！〞“张团长，咱们突围吧！〞直属队的几个干部也慌慌张张地跑着嚷着。“谁告诉你们的，是怕死啦？沉着点，赶快去准备打仗！〞对这种表现惊慌失措的同志，我不得不严厉地斥责他几句。越是在紧急慌乱的时候，大家的眼睛也越是注视着指挥员。我和刘政委默默地思索了一会，计划着怎样处置这种危急的局面：是突围呢？还是坚持呢？如果突围，敌人炮火这样猛烈，四面伏兵，我们将付出重大的代价，而且正中敌人的诡计；如果坚持，我们就能掌握主动权，黄昏以后就有可能胜利突围，虽然在屡次战斗中，我都好讲猛打猛冲，可是现在我不可能不仔细地分析考虑当前的每一个行动的得失。在敌人这样的重兵围困的扫荡中，作为一个指挥员，我不仅要对战士的生命负责，而且要对党的抗日事业负责。我和政委研究以后，再一次对部队传达我们的决心。

集合队伍后，我动员说：“敌人来的再多，我们也要坚决打。不准惊慌失措，我们是经过锻炼的部队；二万五千里长征，我们走过来了；天险腊子口，我们打过来了。难道今天我们能丢下师部，丢下地方机关自己逃跑吗？当然不能！我们要坚决守住阵地，打到一人一枪，也要保卫师部，保卫地方党政军民的安全。〞“我们坚决服从命令，死守阵地！〞队列里响起雷鸣般的喊声，许多战士都激动得把枪高高地举起来了。“同志们！〞刘政委压抑着激动，低声说：“咱们686团是主力部队，不是第一次和鬼子打交道了。在平型关咱们打过歼灭仗，在义阳镇阻击，咱们一个连就掩护过友军撤退。每一次战斗咱们都取得荣誉。〞最后他盯着机关里那些嚷着突围的人高声而严厉地说：“同志们，共产党员们！挺起胸脯来，等打垮了敌人的包围，黄昏以后咱们再突围。〞这时1营已按照我们的命令抢占了陆房正西的肥猪山；我们随即命令特务连和侦察连分别去抢占南面的牙山与磨磐岭阵地。战士们穿过田野，翻过丘陵，向陆房四周的高山跑去，满山遍野一片黄绿色。有的战士跳过岩石，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奔跑，有的战士抓着石棱，像猿猴一样攀上陡崖。炮弹不时在四周爆起一片烟尘，战士们仍在吆喝着爬山，连头不回，有这样的战士，我们怎能不打垮敌人呢？

张仁初

7点多钟，我和政委一切都布置就绪时，师直属队已撤至陆房地区，有些干部慌忙地往南突围了。陆房四周一片熙熙攘攘。我们汇报了情况，师部同意我们的坚守计划，并拨回2营归我团指挥。我们随即命令2营迅速向南抢占鸠山，横山一线阵地。接着，政委负责把团指挥所从陆房搬到肥猪山边的簸箕掌去。我带着警卫班向1营坚守的肥猪山阵地跑去，那里现在已变成敌人攻击的主要目标了。太阳一杆多高了，山谷里仍飘着淡淡的雾气。敌人的炮弹不时掠过头顶，落在山梁上，麦田里，我们贴着山石往上攀登，山北面的枪声突然激烈起来了。我停步细听，在枪声手榴弹爆炸声里，夹杂着我军战士的欢呼声。显然，刚才是1营同志打退了敌人第一次冲锋。我不禁加快脚步，心想：我们迅速抢占肥猪山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从山头看出去，陆房周围的地形确实像个铜盆一样。在纵横不到20里的平原四周，除东面是一片起伏的丘陵地以外，其余几面都是数百公尺高的山岭，肥猪山是这些山岭中的主峰，高达570多公尺，南北长五六里，东西宽两三里。山上悬崖峭壁，巨石峋嶙终年不生草木，三个山腿像龙爪一样伸向北面。从山头上可以俯瞰附近的山峰，村落，公路和河流。很明显，谁抢占了这个制高点，谁就掌握了主动权。

炮弹像擂鼓一样敲着肥猪山，山顶上弹片横飞，沙石滚滚，腾腾硝烟就像早晨的大雾一样笼罩着山头。我一再发火才摆脱身边警卫员的阻拦，往山前阵地走去。刚走几步就听见战士们高声嚷着：“刚才这一个手榴弹才过瘾呢，炸死了3个日本鬼子。〞“那有啥稀罕，我这歪把子机枪一梭子就撂倒了20多个。〞“你吹啥，这机枪还是我在平型关缴获的哩！〞一个山西战士的口音。

“喂，吵什么！你们没看见房东大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咱们要打好这一仗，让他们看看八路军的本领。〞听口气这是个班长，他一转身看见我就大嚷起来：“啊！团长来了！”

“怎么样？能守住阵地吗？”我问一个正倚在石头旁边擦枪的战士。

“能啊！我们已经打退了一次冲锋了。”

“同志们！你们打得很好！”我对着他们班长说：“注意加修工事。炮火这样猛烈，不隐蔽不行。〞

接着他们副连长和排长来了，我又对他们作了具体布置。最后我特别命令他们：“分散隐蔽，沉着应战。〞

冒着敌人的炮火，乘敌人轰炸间隙里，我来到了1营指挥所。1营指挥所在一个断崖下面的低洼部。炮弹不断在附近爆炸，石片土块砸在岩石上噼噼啪啪的响。两个电话员正忙着往团指挥所架线，卫生员正在给一个被炮弹片打伤的战士包扎。这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可见指挥员们是在沉着应战的。王六生教导员正向我汇报情况时，营长钟炳才也从2连阵地上回来了，各连的反应是一致的；战士们的情绪很高，决心守到天黑，不让敌人前进一步。但是有个别同志不注意隐蔽，被敌人炮火炸伤了。和营里的干部研究以后，我召集了一个1营的各连干部会，我命令各连加强纵深配备，组织小火力组在侧翼袭击敌人；在战斗间隙里，要发动战士研究敌人的战术，总结经验，接受教训；在敌人熄火袭击时要分散隐蔽好，敌人步兵进攻时，一定要等他们进到火力圈内再一齐猛射；注意自我保护、保存实力不准贪图缴获，以免被杀伤．…最后我又一次强调：“肥猪山是陆房地区的制高点，是敌人拼命争夺的目标，它在我们手里，敌人就进不了陆房。〞“我们坚决死守阵地，把敌人消灭在山脚下。〞各连干部异口同声地对我说：“保证完成任务！”

敌人的炮声又开始时，几个连的干部都已陆续返回部队了，只有2连长还站在断崖下面，像是有话要对我讲。我问2连长：“庞王立，守阵地有问题吗？〞他说：“没问题！一把土也不让敌人抓去。〞犹豫了一下，2连长又说：“团长，下午能不能再给我们补充一些手榴弹？估计敌人进攻一次比一次疯狂，手榴弹多一些好。〞我说：“没有问题，能满足你的要求！〞想不到这个一直被称为“猛子〞的连长现在居然想得这样周到。我拍拍他的肩膀嘱咐说：“打起仗来要注意沉着指挥，不要一火就拿手榴弹和敌人拼。〞2连长说：“明白，我走了〞他敬了个礼，就转身越过短崖向2连阵地前沿跑去。

炮声紧了一阵以后又渐渐稀疏下来。敌人第2次攻击开始了，我伏在营指挥所前，从望远镜里清楚地看见北面几个山腿上黄橙橙的一片，慢慢向上蠕动，一面太阳旗滚在最前面。刺刀和钢盔不时闪着亮光，一个中队长执着洋刀在后面督战。从密布的面积来看这次进攻最少也有一二百个日本鬼子兵。眼看着敌人离山头越来越近了，咿咿哇哇的呼喊声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我们阵地上仍然没有一点声响，仿佛这是一座宝山一样。这时，我不由从心底称赞我们的战士沉着和勇敢，在这样数倍与已的日寇面前，战士们却能冷静地捏着手榴弹，握着机枪，紧紧地瞄着敌人，等待他们进入火力圈内。当敌人弓起腰来往前冲锋时，山头上突然响起山洪般的喊杀声，从烟雾里猛地跃起一群群的战士，手榴弹一排排的扔了下去，敌人堆里冒起一团团黑烟。紧接着我们阵地前面和两侧的机枪都怒吼起来。敌人死的死逃的逃，有的倒在山坡上，有的惨叫着滚到山河底下的麦田里。

“好哇，机枪打得好哇！看他们往那里跑。”“再给他们一排子小炮弹让鬼子兵尝尝苦头！”战士们呼喊着射击狼狈溃逃的敌人，有的竟端着机枪站起来扫射……就这样打退了敌人3次冲锋以后，时间已经11点多钟了。这时，根据我们的观察和各地送来的情报证实，敌人确实是分兵8路成立拉网形势向我们包抄过来，现在已形成了方圆不足20里的合击圈。

在这样严重的情况下，部队既不能有惊慌失措的情绪，也不能滋长麻痹轻敌的思想。我要营里干部再一次跟我分别到各连前沿去督促检查，解决困难，鼓舞士气。阵地上烟尘滚滚，战士们有的补修工事，有的在擦拭枪上的尘土，有的正把手榴弹搬到前沿去，有的在监视山下的敌人。一副担架正运走一个伤员，一个排长正指挥一个机枪组潜伏在岩石后面。我看到这里每一个战士个个都义愤填膺，摩拳擦掌，都在认真准备迎击敌人又一次冲锋。

我一回到营指挥所，电话员就报告说刘政委刚刚来电话找我，我拿起耳机就听见西元同志平静的声调。他说：“2营和兄弟部队扼守牙山，鸠山一线后，西南面的敌人没有蠢动。特务连和侦察连打得很好，他们一个射手还打死一个很大的日军指挥官，现在师直属队还在陆房，准备跟咱们守在一起。可是，有人担心咱们能不能坚持到天黑……少听他谈完情况，我正要说话，电话里突然一点声音都没有了。等了一刻钟，电话员才冒着敌炮火把电线接通，但耳机里嗡嗡作响。我不得不放开嗓子大声喊：“……是啊，敌人目标是肥猪山。对，对，这正合我们的心意……1营打得很好，情绪也很高……是啊，弹药消耗得很快……对，组织机关人员往山上送弹药吧！有1营在，就有肥猪山在，鬼子绝对抓不了俘虏。〞听完我的话，刘政委哈哈大笑了一阵。我真纳闷，有些同志跟我们英勇坚强的战士在一起，为什么还不相信自己？这是不是右倾怕死呢？我思索着清晨以来看见和所处的情况，虽然是危险艰难，可是我们不能束手无策吧！

炮声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山头上爆起滚滚烟尘。敌人炮火轰击得更加疯狂了。十几辆战车拥到山北面的大董庄前，转动着炮塔向左山腿轰击。载着鬼子的汽车在山根附近的公路上奔来奔去。看来敌人是准备把全部兵力火力都投注到攻占肥猪山这一战斗上来了。我告诉营长赶快命令各连干部深入检查，做好反击敌人的准备。果然，炮击后不久，敌人第4次冲锋就开始了。这是最疯狂的一次冲锋，但是不到10分钟就被打退了。在激战中，我2连一个战士右胳膊打伤了，仍然用左手扔手榴弹。战士们的勇敢精神激励了许多人，阵地上到处是激动兴奋的欢呼声。

敌人的冲锋仍然一次接着一次，看来，他们是非常迷信自己的武士道精神。战士们打退敌人第8次冲锋以后，我们阵地前面的山坡上已经改变了面貌，敌人尸体横躺竖卧，像荒草垛似的黄楂猹的一片；被炸烂的太阳旗夹在死人堆里，钢盔，水壶滚的遍地都是。傍晚5点多钟的时候，政委又打来一次电话，研究黄昏前布置突围的情况。我和政委决定派侦察参谋梁丰洲去侦察西南方向的路线，据了解，那里的敌人守备兵力比较薄弱。

我正在营指挥所听汇报，师宣传科长赖可可同志赶来了。他传达了师部对我们的指示和鼓励，接着又告诉我：下午2点钟左右师骑兵连巧袭安临站，和敌人骑兵一场激战，打得它丢盔卸甲，人威马嘶，直到现在都没敢再动。我笑着对赖可可同志说：“科长同志，晚上突围出去，我们陪吴专员喝一杯。”从敌人扫荡以来，地方政府就跟我们在一起活动。泰西区吴专员任我团临时副团长，现正在簸箕掌组织群众照顾伤员。

太阳渐渐西垂了。敌人仍不甘心，又把兵力集中到左侧山沟里，准备最后从两侧攻上肥猪山。我嘱咐1营干部要做好准备，打垮敌人最后一次冲锋。他们说，每个战士面前都摆着一堆手榴弹，嚷着打个最后的大胜仗。营长钟炳才特别对我说：“没问题，一定打垮他。咱们的天下快到了。”我告诉他：“不要太大意，敌人虽然没占领这座山，但是无论在人数和装备上他们仍占优势。我们要往最艰苦的地方打算。天黑以后，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还要打出一条血路冲出去。〞我又对他们布置一些突围的准备工作以后，我就下山返回了团指挥所。

黄昏前，团指挥所里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我和政委听取了侦察参谋梁奉洲的侦察报告后，就着手研究布置突围的每一个工作；命令1营在天黑以后派小股部队用火力袭击去迷惑敌人；命令4连派兵力警戒常庄油山庄两侧；命令各连打扫战场把牺牲的同志背下山来埋葬，把带响的东西包扎好。并宣布突围纪律，规定夜间联络记号。我们特别号召部队，把能带出的东西带上，骡马辎重行军锅都不要丢了。政委幽默地说：“敌人想把我们全部消灭，我们偏偏连一个弹头都不留给他。”这时，激烈的炮声逐渐停息下来了，1营打退了敌人的第9次，也是最后一次冲锋，此时山谷里已经暮色苍茫。山下敌人正退缩在一起，燃烧着一堆篝火。四面响着零落的枪声，偶尔有一两声冷炮在山坡上爆炸。不知是敌人在哀悼自己死去的伙伴，还是在给自己壮胆。这时，我们的战士已经撤离阵地，按照命令悄悄地向指定地点集结了。在簸箕掌前的山沟里，我和刘政委做了扼要的动员。参谋们逐个检查了每个班排的装束和武器。机关插在战斗部队的中间，非战斗人员抬着伤员。炊事员用布条和草团包住了锅碗瓢勺。我特地叫一个战士转了一圈跳了几下，果然身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时，队伍跟着本地熟悉的向导，悄悄向西南方向突围了。天漆黑，四周响着稀疏的枪声，流弹尖啸着掠过头顶．像闪电似的划破了夜幕。我们穿过一条田埂，进入了一道狭长的山沟，平时我们不止一次走过这里，现在却觉得生疏，眼下是黑森森的一片，分不清山石岭坎，看不清溪流沟路，只能凭着队列前面晃动的白毛巾（队伍里每个人的胳膊上扎着白毛巾作联络记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队伍里不时有人摔倒了，又爬起来悄悄地跟着前进。

走着走着，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接着是轰轰隆隆的炮声。我回首北望，黑黝黝的肥猪山上不时爆起一团团炮弹爆炸的火光，映红了起伏的山峦。红绿信号弹也向山顶上飞蹿，山脚下闪闪篝火，一片枪声。显然，蠢笨的敌人被我火力袭击阻击吓傻了，正不顾一切地轰击肥猪。他们再也没想到，我们部队此刻正憋着笑声向西南疾进！枪声和火光渐渐离远了，转过一个山坳口，迎面隐约看到黑压压的一片房屋。我知道越过这个庄子，前面就是敌人封锁的隘口，果然就在这时，梁参谋带着负责警戒敌情的排长来了，在土坡旁边，他们报告：傍黑后，敌人都龟缩到庄里去了。只有巡逻小队偶尔来路上巡逻。我们警戒部队就摆在庄外300多米的麦田里，监视着敌人的行动。

在夜色朦胧中，我顺着警戒哨的方向望去，西北和西南到处都是闪闪的火光，间有稀落的枪声在夜空里回响。这时，部队按照出发前的规定，行进速度加快了，最后简直像小跑步一样穿越这块平原。行列里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外，没有一点响动。我知道此刻不知有多少战士正在严格地约束着自己，他们用手巾捂着嘴咳嗽，伤员们忍着剧烈的疼痛，不敢大声喘息，炊事员们担着沉重的担子。穿过了田野，越过了丘陵。天色拂晓时，我们已经远远甩开了敌人的包围圈，在离陆房六七十里路的无盐村安然的宿营了。

刚刚把指挥所安置好，通信主任赵子新就兴冲冲地跑来向我报告说：“我们一架上电台，就听到军委和兄弟部队的电台在搜索我们的声波〞。我激动地通过电台电告军委首长和罗荣桓政委，我们已经胜利突围。

当我们在无盐村休整了几天又回到泰肥地区活动时，陆房和簸箕掌的老百姓到处打听我们的消息。

有一天，他们竟然跑了二三十里路送馒头，猪肉和白菜来慰劳我们。他们说：第二天早晨，日本鬼子就朝肥猪山和陆房打炮了，等这些家伙凶狠狠地冲到庄里时，吓得惊叫起来：“八路军天上飞去了！〞那天鬼子足足拖了20多辆汽车死尸。他们用来捆八路军的绳子，统统捆着皇军死尸回去了。只有一个老大爷说：“那天我们都急得哭了，眼看你们被困在坛子里，鬼子就要按坛口了，可是你们却长着翅膀飞走了，真不愧是共产党的部队。〞这时吴专员也带着激动和骄傲的口吻对我和刘政委说：“陆房这一仗，不仅粉碎了敌人的扫荡，打开了鲁西的局面，而且鼓舞了老百姓抗日的信心，奠定了根据地的基础。现在每天都有无数的小伙子要求参加八路军。”

26军后代亓海民说：岁月的长河，一泻千里，时光的经纬，挂满了灿星。英雄的父辈，在二十六军曾经任职的所有的经历过战争的英雄的父辈们的英灵，都是挂在银河天际间星空上的灿星，耀眼而闪亮，与大地上的海浪与山川交映成辉。他们光荣成长的历程，永远的导向着我们的信念与意志。后辈们崇拜与敬仰他们！不论社会发生怎样的变革，不论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人民与英雄的伟大精神，永远是不朽的！

老马

2025.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