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

Max

清晨，我推开窗，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凛冽的湿意。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院子里的老梅树依旧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天空，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在冬至这天包饺子。她说，吃了冬至的饺子，冬天就过去一半了。我常常趴在厨房的窗台上，看着母亲灵巧的双手将面团揉捏成各种形状。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时，整个厨房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那时的我总以为，春天就在饺子的热气后面，只要再等一等，就能看见。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中寻找属于自己的春天。可城市的冬天格外漫长，寒风在高楼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我常常在深夜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璀璨的霓虹，想起母亲包的饺子，想起院子里那株老梅树。

去年冬天，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像一缕春风，轻轻掠过我的生命。我们常在公园的长椅上对坐，她总爱捧着一杯热茶，说些天马行空的幻想。她说想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想去北海道看雪，想去世界的尽头。我看着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不再寒冷。

可春天还没来，她就离开了。像一阵风，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忙。我站在空荡荡的公园里，望着她常坐的长椅，椅背上还留着她围巾的余温。远处的梅树依然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我开始讨厌等待。讨厌等春天，等花开，等一个人回头。可生活偏偏充满了等待，像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等公交车，等红绿灯，等外卖，等工资，等一个永远不会打来的电话。我们总在等，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一定要等春天？冬天也有冬天的美。清晨的霜花，午后的暖阳，夜晚的炉火。可我们总是执着地等待下一个季节，仿佛当下的时光都不值得珍惜。就像我们总是期待未来，却忘了活在当下。

前些日子，我偶然翻到一本旧诗集。泛黄的书页间夹着一片干枯的枫叶，叶脉清晰可见，像极了时光的纹路。诗集中有一句："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忽然明白，或许等待本身并不是痛苦，痛苦的是明知等不到，却还要等。

我开始学着不再等待。不再等春天，不再等花开，不再等一个人。我任性地买了一张去普罗旺斯的机票，却在薰衣草田中想起了她的眼睛。原来薰衣草真的会唱歌，像她说话时轻柔的语调。我在北海道的雪地里躺了一整夜，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却数不清心里的思念。

回到城市时，春天已经来了。街边的樱花开了又谢，像一场粉色的雪。我站在树下，看着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忽然觉得等待或许也没那么糟糕。至少，它让我们在漫长的寒冬里，还能怀揣一丝希望。

院子里的老梅树终于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在寒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那年冬天她围巾上的雪花。我站在树下，闻着淡淡的花香，忽然明白：春天本就不请自来，就像有些人注定要离开。我们能做的，只是在寒冬里保持希望，在春天里学会释怀。

生活依然在继续。我依然会等公交车，等红绿灯，等外卖。只是不再执着于等待的结果。因为我知道，无论等或不等，春天总会来。就像无论记得或遗忘，那些美好的瞬间，都曾在生命里真实地存在过。

夜深了，窗外的风还在呼啸。我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想起她说过的一句话："等待本身就是一种美，因为它让我们相信，生命中总有不期而遇的惊喜。"

是啊，春天本就不请自来。而我们，依然会在每个冬天，固执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