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疗陈利国

正骨状元陈利国（非遗传承人）

话聊陈利国

我与利国相识已久，一直想为他写些什么，却总不知从何处下笔。今年春节，与利国、乐群共饮，酒酣耳热之际，我又问起那个老问题：“利国，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利民？”利国闻言，哈哈大笑，道：“这问题你问了不知多少遍了！利国就是利民，利民就是利国。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利国与利民，怎能分开？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一阴一阳谓之道也！”“罚酒罚酒”，举杯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初识利国，是在2008年夏秋之交的一个夜晚。那时，我们都在牡丹广场上写地书。利国的字，写得率性而执着。因彼此不甚熟悉，便也无甚顾忌，一边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初聊的是写字，后来竟从《道德经》《易经》，聊到《黄帝内经》，再聊到《伤寒论》《汤头歌》。我猛然发觉，此人年纪虽不大，学问却不浅。在这浮躁的社会里，一个青年医生竟还保留着如此深厚的“童子功”，心中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敬意。夜深人静，我们依旧云天雾绕地吊着书袋子，谈天说地。

谈及中医与西医，利国自有其独到见解。他说：“中医是让人糊里糊涂地活，西医是让人明明白白地死。中医常被斥为伪科学，但科学又何尝不是伪真理？”于是，我们聊到了巫医。我为他拆解了两个古字：一为“巫”，一为“靈”。巫字，上边一横代表天，下边一横代表地，中间一竖则是沟通天地的人；左边一人代表生者，右边一人代表死者。所谓“巫”，便是沟通生死、联通天地之人。知生死的人自然是医生了，但古代靠的是一种“天真（天眼）”—--“上天赋予的真气”，更多的靠感性，而这样的人，往往性倾向不明确，太“男人”或太“女人”者，皆难胜任。

“靈”字，其实与“巫”同源。古时的巫师，不仅能治病，还能“预报天气”。上边的“雨”字，意味着他们知晓何时降雨；中间的三个“口”，分别代表人、神、鬼，即巫师能与这三者沟通交流，可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神说神话”。下边的“巫”字，则表明他们既能沟通天地，又能协调人、鬼、神，真可谓“灵”矣。

利国常言，中医是做加法，西医是做减法。中医的“中”，意为中和、平衡，即通过调整五行，使人体各器官、系统达到平衡和谐，君臣得体。故中医总讲“补”，此“补”并非“增益”，而是“堵漏”。堵住了漏洞，漏掉的气自然慢慢聚集，终至平衡。而西医，则如“木匠”“铁匠”，病变则切除，感染则用抗生素杀灭，是做减法。总之，中医让人糊里糊涂地活，西医让人明明白白地死。

利国有三宝：针灸、手法与话疗。针灸（针刀）与传统手法，大家或许略知一二，而话疗则是利国独创的新疗法。至于这疗法是受高人指点，还是上天托梦，不得而知，只知其疗效出奇的好。起初，我以为这不过是心理治疗，后来才渐渐发觉，它与“巫医”一脉相承。记得有一次，医院其他科室遇到一疑难杂症，各种疗法皆无效，最后推给了利国。利国望闻问切后，只说了一句：“回老家上上坟，小住几天再来。”谁知那人几天后归来，竟痊愈了，非要请利国喝酒。

利国是个有趣的人。他的诊室里，总是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病人，有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也有西装革履的白领，更多的则是布衣平民，当然也不乏三舅四姨五伯六叔这些八百扁担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和亲戚的亲戚。他对待每个人皆一视同仁，用那双巧手为病人推拿正骨，用银针疏通经络，用百姓听得懂的接地气的进行话语抚慰。我常笑他，说他的诊室既像个茶馆，又像个酒肆，有迅哥儿、有孔乙己，也有啊Q和祥林嫂，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慰藉。他却淡然道：“医者父母心，病人来了就是缘分。”

利国最让我佩服的，是他对中医的执着。他常说，中医不是玄学，是实实在在的学问。为了研究针灸，他不仅拜师传统名医，遍访各地游学，还反复在自己身上扎针试验；为了掌握正骨手法，他反复揣摩古籍，向老中医请教。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不仅荣获“河南省正骨状元”的称号，还摘得了五一劳动奖章。

如今，利国的诊室依旧门庭若市。他每天早早来到医院，为病人查房把脉问诊。有时我会想，当初那个在牡丹广场上迷茫的小医生，如今已成为杏林中的一棵大树，为无数人遮风挡雨。又想起他那句“利国就是利民”，不禁感慨：在这浮躁的时代，能遇到这样一位医者，是病人的福气，也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夜深人静时，我常想起牡丹广场上的那些夜晚。清水写就的地书早已干涸，但利国写在病人心上的“医者仁心”，却永远鲜活如初。

2025年2月18日深夜于石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