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播种记（四）

郑旭东

中篇小说《播种记》 作者：郑旭东 第四章：不谋而和 天刚麻麻亮,有人敲队房子的门。 刘庆揉了一把辣滋滋的眼睛,推开门一看是小兰。 “庆哥!走,我找你有点事”。 “啥事，这么早？”刘庆忙系上鞋带,跟着小兰走出队院子。 清晨,兰陵村格外的宁静,空气也特别清香。这个倚偎在兰陵山旁的山庄还在朦胧中未醒。 昨天晚上,每个社员都带着不同的心情失眠了,今天早上他们都在补偿着昨天晚上失去的睡眠。 兰陵山笼罩在轻淡的晨雾之中，兰陵河水在微风拂动下,唱着欢乐的小曲,尽情地流着。鸟儿在枝头上婉啭地鸣叫。青蛙把头伸出水面瞪圆了眼睛“咯咯”叫个不停。小草上的露水扫湿了刘庆和小兰的鞋面。刘庆心里一直挺纳闷儿,他叫住了小兰:“找我有啥事?” “去找赵大叔商量一下昨晚的事!” “嗯,小兰你真行,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刘庆嘴没说,心里很佩服小兰的心劲,他加快了脚步捧上小兰。 小兰昨天晚上开完砸锅会议,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没头的思绪始终在脑海中缠绕:父亲搬家我拦不住,可我不能不为队上和刘庆着想呀!解决劳力的出路在哪里？她脑海中这个问号,越想越大,象个磨盘压在身上。她冷丁想起在会议上,赵大叔说了办砖厂的事儿。这可是个好招!过去那个砖厂再维修一下,八成能用。想到这,她美滋滋地翻了一个身,蒙上被睡着了。天一亮,她就来找刘庆,打算上山和赵大叔研究一下,再趁没人的机会把那封信交给刘庆。 　　 巍巍的兰陵山,绵延的山林,湛蓝的天幕,树梢挑起的彩霞……，象一幅奇异明丽的山水画!刘庆和小兰登上半山腰，他舒心地吸了一口清新带有泥土野花香味的空气,凭高远眺壮观的兰陵山貌和兰陵屯缕缕升起的饮烟。望着这一切,他深深感到自己肩上担子的份量。 昨晚一宿,他几乎没有合眼。他打开灯,拿出日记本,看着县委姜鹏书记和吴文锐县长在动员会上的讲话:农业机械化解放了大批劳动力,人怎么办?以副养机是条路子……是啊,兰陵山自然条件好,只要副业搞上去了,一切问题全解决了。刘庆想了很多办副业项目,最后在办砖厂上打定了主意。前几年,兰陵屯办了一个砖厂,出了不少砖,有不少社员盖上了砖房。谁知,一股邪风吹来,老队长张礼受到了批判。把正要出窑的砖硬逼着停了火!从此,这砖窑很少有人来过,偶而,放牲口的、上山采药的人员进去避避雨。没想到小兰领他来找赵大爷,商量也是这个事。这可真是不谋而合。 小兰先登上兰陵山头,高兴地往后捋捋散发:“庆哥,你看…….” 顺着小兰手指的方向望去,山下坡林荫处，有一个十几米高的半截烟囱,旁边是已经是长满杂草、野蒿的旧砖窑。 刘庆眼睛一亮,撒脚便往山下跑去。 小兰被孤零零地被扔在山顶上,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有喜悦,有怨气,又有几分不解。 她为自己能为刘庆做一点点的工作而感到莫大幸福和自豪。他曾想过,把这个事告诉刘庆时,刘庆一定会高兴地把她抱住,用火热的嘴唇吻去她激动的泪水,并悄声告诉他: “我爱你!”谁知,还没等她说完,刘庆却自己跑下山去,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她这个自尊心很强的姑娘,实在感到委屈。他摸了摸兜中叠好的信,掏出来看了看, 最后揉成一个团扔掉了。两颗晶莹的泪花挂在她的睫毛上。当她透过泪帘看见刘庆钻进了砖窑,她又被刘庆这种精神所感动。 “多好的队长啊!为了工作把整个身心都掏出来了。他虽言语不多,可是做的工作太多了。我刚才的一闪念,是多么自私呀!爱情只有和事业结合起来,才会更幸福。对，像他那样去工作。”想到这,她便高兴地向山下跑去。 　　 小兰刚走到砖窑前,刘庆和赵成正从砖窑里走出来，两个人满脸是灰,浑身是土。 小兰望着他们真想笑。 赵成一见小兰也来了,一面拍打着身上的土,一面半开玩笑地:“你们二位队长商量好了,也不告诉大叔一声!你瞧,白耽误一个早觉”。 赵成昨天晚上开完队委会,回到饲养室就睡下了。他和老张礼吵吵,并没有在意，他们是从小光屁股娃娃,同在一个被窝睡过,又一起骑在一个牛背上吹过柳笛。后来赵成参军,老张礼在村子里搞土改，两个人只不过多个脑袋差个姓。赵成一参军就是十几年,最后拎着只残废的胳膊复员又回到了兰陵村。老张礼考虑他身板不好,不让他到山上干活,安排他饲养牲口,还特意给他派了个小伙子帮助他。兰陵村进行机械化试点, 队上大部分耕畜全卖了。他一个人没儿没女, 就志愿到草甸子,连看草地带放马。队上特意给他做了一身大皮袄,在山上盖个小窝棚。赵成昨晚睡到半夜就躺不住了,望着满天的星斗,他想起了一幕幕的往事。自己岁数大了,跟四条腿牲口跑了半辈子,多想有一天实现机械化呀!这回庆子领着社员们办了机械化,多好啊！可是，又带来了这么多新的矛盾。他一琢磨, 烧砖保证行!这样,他就早早来到了砖厂。 “庆子,我仔细看了,这砖窑能用。”他看看小兰,又补了一句:“等会你们进去再看看，就定下来吧!” “大叔,你这么大岁数了,还为队上这么操心!”小兰把手绢递给赵成,让他擦去脸上汗水。 “大叔，谢谢您”，刘庆握住赵成的手,心中激动得久久不能平静。多好的老人哪!已经五十多岁了,南北转战落了残疾,不在队上养老,还忘不了兰陵村,忘不了广大社员。他为什么呢?此刻,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共产党员远大胸怀和为人民服务的天职。有这样的好党员,好群众,还有什么困难不可克服！ “来,坐一会儿。”赵成指地上的几块砖头。小兰和刘庆都坐下。赵成掏出烟抽了起来。 “想当年,诸葛亮…,.”。 “大叔,你又讲起了你的‘三国!”小兰听惯了赵成讲的故事。 “哈哈哈!老毛病,是吧,小诸葛?”赵成用烟斗指了指刘庆。 “大叔,我是臭皮匠!”刘庆忙谦虚地说。“那么说,咱们三个臭皮匠,就能顶个诸葛亮?”赵成爽朗地大笑。 “大叔,小兰为这事也费了不少脑筋啊!” “是呀,在三国时,诸葛亮为了江山社稷,择妻黄氏。其实,黄氏并不美,长得很丑，但是，她有才有艺。两个人同心协力,治理国家,留下千古美名。‘小诸葛’,你哪?”赵成望着小兰和刘庆。 “我?”刘庆脸红了。 小兰把头扭向一边,心跳得很厉害。 “大叔,你说,这个砖窑,得怎么个修法?”刘庆首先打破了此时此刻尴尬的局面。 赵成“叭嗒”一口烟:“别的不用,弄点砖, 找个老砖把式一修,就能开窑。如果再买个制砖机,那就更好了。” “好!”刘庆高兴地站起来：“我们马上去张罗!” 太阳升起来,透过天边的薄云喷射出万道霞光。远处的兰陵河如一条彩带飘拂着。 赵成、刘庆和小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清香的空气,慢慢登上兰陵山顶。 “庆哥,你看.........” 小兰一声喊,三个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山下，朱维刚匆匆忙忙赶来了。 “什么事啊?”刘庆问。 朱维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队长把家搬走了…...” （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