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下飞机时已是傍晚。密布的云层将天压得很低,灰暗的天色罩着近地里更灰暗却有温暖灯光点缀的低层建筑。</p><p class="ql-block">路面是湿的,白日里一定下了雨。空气湿润清新,有几分凉意,象极了国内某处山林小迳。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味道。遥远的故乡,此时应该是子夜时分。我对父母说,我们已经到了8000多公里以外,我们熟悉的人大多在梦 里。</p> <p class="ql-block">驶往巴黎的大巴车上,我跟父母说起曾经看过一个小故事:香水和高跟鞋源自巴黎,但它们起源之初并非为了时尚而存在。19世纪60年代之前,巴黎是个很糟糕的地方:污水横流,臭气熏天。人们穿高跟鞋是为了不让裤脚和裙边染上污渍。男人女人都穿。而香水的使用,也是为了遮掩不好的气味。</p><p class="ql-block">1866年,一位新上任的巴黎总督注意到这个问题,就开始将这个城市重新规划,设计了地下通风排水系统,进行大规模的拆建。1872年,巴黎城脱胎换骨,并继续走在欧洲乃至全世界时尚的前沿。</p><p class="ql-block">我指向窗外继续说,看呐,我们今天所看到楼房建筑大多是当年的模样,被巴黎人小心呵护了200多年。</p> <p class="ql-block">到了埃菲尔铁塔面前,天空湛蓝,没有一丝儿云。</p><p class="ql-block">我们很幸运,赶在拍摄铁塔的最佳时间点。在暖暖的阳光下从不同的角度看铁塔,这个无数次在图片上见到的钢铁精灵真的立在眼前。笑着招呼着在铁塔前合影,我注意到一排高大的修剪整齐的树。树干粗且高,留有大块大块岁月痕迹,枝头所有小的枝杈都被截去,这排树冠在蓝天下整齐得像一堵墙,更像放大版的盆景。母亲说这是正宗的法国梧桐啊。</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曾在林场工作,修剪树枝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在我很小的时候,省城合肥的长江路上有许多梧桐树。每年秋天,这些树需要修剪,而母亲所在的修剪队伍每次都因成绩出色而被选派去工作,大约一周时间。</p><p class="ql-block">这个消息对于七八岁的我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因为翘首等待的几天后,母亲会给我们带来礼物,有粉色花朵漂亮图案的铅笔,大大的有水果香味的橡皮,还有袋装的沙琪玛。那时候,家里几乎没有零食。我们兄妹三人把沙琪玛视为无上的美味,常常过完年就问母亲,啥时去修剪树枝?</p><p class="ql-block">18岁去省城上大学,正赶上长江路扩建。曾在路边走,看到街道被挖开,一棵棵梧桐树倒在地上......后来跟母亲说起时,她喃喃道,那些树再也用不着修剪了。</p> <p class="ql-block">枝杈硬朗的高大梧桐在巴黎到处可见,只是这个季节里,没有一片叶子。这些枝干好像被画笔描摹出来,刀砍斧劈应该更确切些,却没有伤及性命,更加血气方刚恣意张扬。我们一路指点着欣赏,走向卢浮宫。</p><p class="ql-block">终于见到了《蒙娜丽莎》!我第一次见到这幅画,是家里一本叫《美术》的杂志。那时候我还不认得几个字,家里有两种杂志父亲似乎特别爱护,不让我们弄脏弄破。一本叫《小说月报》,另一本是繁体字封面的《美术》。前者我太多字不认得,就翻看后者里面有浓浓墨香的画。有一次,父亲指着书上的《蒙娜丽莎》说那是一个非常非常有名的人画的一张非常非常有名的画。后来我上学了,曾经在同学面前炫耀过我知道。</p> <p class="ql-block">十多年前父母搬来省城居住,从老家带过来许多舍不得扔掉的破烂家什。我趁着他们出国探亲离开三个月的空档,将他们家里做了彻底的清理。当我得意地向他们展示整洁干净的院子时,父亲急忙问,那个装满书的旧箱子呢?那里面有着他许多年来一直收藏着的美术杂志!</p><p class="ql-block">尽管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搪塞说那些书网上都有,我却深深地读出父亲眼睛里的无奈与惋惜。</p><p class="ql-block">我们在卢浮宫这座文化宫殿里穿行,即便我先前做过功课有过大致了解,沉身于这样的艺术殿堂,在无数的名画与雕塑面前,我惊叹不已,束手就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注意到父亲像个孩子似的眼睛放光,不时地举起相机。他的脚下似乎有无数种牵绊,他的前方又似乎递过来来无数次拉扯。他就这样急急慢慢地走来来回回地看。</p><p class="ql-block">父亲从小喜欢画画,也因成绩优异从师范学校保送进大学艺术系学美术,可是仅仅上了一个月就因家中突遭变故而辍学。在他大半生里,我曾以为生活的艰辛将他的艺术梦想彻底碾碎。这时我才发现——一个人对于艺术,对于美的追求,与历史政治无关,也与岁月年龄无关。</p> <p class="ql-block">在“老佛爷”和“春天百货”,我们见识了巴黎的时尚和繁华。走出商场,转过三岔路口,有一座罗马风格的教堂。教堂门前是一小片公园,有长椅和草坪。教堂正在维修。一个看不出年龄的老人在台阶上读一本厚厚的小书。</p><p class="ql-block">靠在绿色的木头长椅上,仰脸向天空眯起眼睛。——许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晒太阳了。不远处是穿梭的车流,石材墙面的古旧建筑。头顶上很高的树冠枝杈将蓝色的天划成一张网,鸟儿就在这网里叽叽喳喳钻进钻出,细碎的太阳光跌落下来。近地里鸽子走来走去。你拿目光或相机追逐它,它竟然仰头侧目地摆了一个POSE。不避不让给你惊喜后扑啦啦飞走,兀自贪玩去了。</p><p class="ql-block">不远处围起来一小片儿童活动区。几个空的婴儿车搁在栅栏边上;几个不同肤色的胖女人坐在石凳上聊天;几个三四岁的孩子,金发碧眼,漂亮得像天使,在玩滑滑梯跷跷板;一个瘦弱的棕色头发白人孩子在地上爬。他横穿整个场地,直爬到一处沙砾堆上。一个大人走过去将他拎起来。他竟还不会走路,踉跄着绕大人膝盖转圈。我才发现那个沙砾堆是和地面一样类似地板革的材料,故意做成坎坷的模样。</p> <p class="ql-block">夜晚的塞纳河有一种迷幻的美。</p><p class="ql-block">墨似的天空隐约有丝丝缕缕的云,小星星亮晶晶地时隐时现。河两岸错落有致的梧桐树立着很安静。树干枝杈在不是很明亮的灯光里,在清爽夜风的抚弄下,找寻着她们掉在水里的影子。</p><p class="ql-block">我们坐在游船上层,凉风拂面,流水无声,两岸的建筑缓缓在流走。穿过几座铁桥,耳边听着关于每一处古建筑的解说,从大小王宫到博物馆,从约会花园到自由女神像......</p><p class="ql-block">塞纳河的夜晚,不像黄浦江的夜景那样璀璨华丽,也不似秦淮河那般声色朦胧而慵懒。</p><p class="ql-block">她恪守着几百年前的轮廓,又涌动着地久天长的浪漫,她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立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以一种沉静和优雅诠释着现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