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听评书

青海老兵（布衣学伟）

作 者 学 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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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年代初期，虽然突遇三年“自然灾害”，人人肚子饿得“叽里呱啦”，但精神享受还是要有的。某大学工会为了让教职员工愉快地度过烈日炎炎的暑假之夜，花四十元请了说书艺人来为群众办一场消夏晚会。当时，四十元已经是很值钱的了。

夜晚一到，大人们就端着小板凳，摇着莆扇慢慢悠悠地来到蓝球场，小孩却呼朋喚友叽叽喳喳地一阵疯跑。蓝球场上早就用十张木方桌搭起一个台子，台子顶上吊着几支几百瓦的亮灯泡，把台子照得雪亮一片。演出前，照例是领导上台讲几句话，台下仍然是孩子们的吵闹声压倒领导讲话声。领导客套地讲了几句便下了台。

台上放着一张桌子，铺着桌布，放着茶杯。从市群众艺术馆请来的一位四十几岁的评书艺人缓缓登台。艺人梳着中分式的发型，滿睑精神，穿一身灰色絲绸长衫，拿一把纸扇。坐定位置后约一分钟，只见他拿起惊堂木“叭”的一声拍在桌上，喧闹的场面立刻安静下来，小孩们张着嘴，伸着鹅一样的脖子望着说书艺人。

“叭”的一声，惊堂木再响，艺人张嘴就来了一句：今天敬请看官听评书《红岩》二十二回【山城风云】。

话说，江姐从奉节回到重庆，甫志高特地穿着西装打着红领带到朝天门码头迎接，码头上熙熙攘攘，小贩一片叫买声：“来买红炮台，大重九，大前门香烟嘞" “ 夜来香，香一夜的香水，买一瓶嘞” “炒米糖开水，耢糟鸡蛋五分钱一碗哟" 报童的声音特别清脆：“卖报嘞！大公报，中央日报，新华日报，大光明报，申报，嘞！”挑夫，棒棒，搬运工都在码头上抢着生意，闹闹哄哄的。

　　轮船上，穿着阴丹蓝旗袍，披一衣红色绒线上衣，围着洁白絲巾的江姐走下囤船，踏上跳板向码头走来，甫志高迎了上去说：“江姐可把你盼回来了。”并抢下江姐的行李箱扛在自已肩上。江姐静静地看了甫志高一眼说到：”老甫呀，你怎么自己扛箱子呀，码头上狼的眼晴很多” ″江姐，我要改掉小资产阶知识分子的酸臭气，多向劳苦大众看齐" 江姐说："老甫呀，你看看码头上那个穿西装的人自己扛箱子，细节也容易暴露人呀，地下工作的纪律忘掉了吗？" 老甫扶扶金絲边的眼镜说：“江姐下次一定注意。” 江姐就喊了一个脚夫扛起了箱子。“鳴鳴一一鳴”又一艘江轮靠岸了。

山城上空，突然鳥云密布，倾盆暴雨下来了，江姐撑开伞，老甫跟在后，他们渐渐地消失在雨幕中，前面路上，警车“鳴”地一声发出尖叫的声音象野狼的嚎叫一样响彻在空中。

　　夜幕下，山城的夜景极为好看，长江对面的万家灯火在闪闪灭灭之中。大光明电影院，百乐门舞厅和重庆饭店的霓虹灯也在花花绿绿的上下窜动，一派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情景。

在临江来福茶馆的楼上，许云峰穿着灰布长衫正在看着夜景，他在想：山城快要解放了，敌人会更加猖狂，企图一网打尽地下党，今后的工作更加的坚难……。“老许，老许”的喊声使许云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转过头看看甫志高来了，伸手示意让他坐下。并对跑堂的吩咐到：“来一碗茉莉花茶。” 然后用眼晴将四周瞟了一下对甫志高说：“老甫，斗争形势险峻，《挺进报》出事了，陈岗同志被捕，你这个联络员也暴露了。组织决定，你离开重庆到华莹山游击队去工作，今天晚上就走，嘉陵江边有一只小船在岸边等着你，记住！千万不能回家。” “今天晚上就走！为什么？” 甫志高不安的问到： “服从组织决定。不要问为什么” 许云峰说完就将盖碗茶茶盖翻过来，对跑堂的说：“结帐。" 然后迅速离开了茶馆。

“叭”的一声，惊堂木响起！几百双眼晴盯着说书艺人那张表情丰富的睑一动不动。“各位看官，天气炎热，稍稍休息十分钟。”说完，“刷”的一声就打开了手上摇着的纸扇，他摇着扇子走到了台下，与观众交流意见。球场上，儿童们也开始闹闹嚷嚷的了。

　　“叭”的一声，惊堂木再响，场面上立刻肃静，几百双眼晴的视线又收回到台上说书艺人的丰富表演中。

话说，甫志高怏怏地离开了茶馆，想想就要离开城市到华莹山游击队去工作，那里艰苦不说，臭虫，虱子就受不了。银行职员的生活多体面。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一家“老四川牛肉铺”的面前。想到年轻漂亮的老婆最爱吃鹵牛肉，眼前就浮现出老婆那双水汪汪，黑亮亮的大眼晴，可能老婆正坐在床前等着我呢。还是跟老婆打声招呼才走。老甫于是招呼店小二切了二斤鹵牛肉，用马糞纸(一种很粗糙的黄纸)包好牛肉干。走到自家房子楼下，仰头看看自家的窗户还暖暖的透出了黄色的灯光。甫志高匆匆走上木楼梯，刚敲门喊了一声：“老婆一老……”就感觉一支黑黝黝的枪口巳经硬硬地顶在腰上。甫志高一惊，一包卤牛肉片散了一地。

甫志高被捕了，落在军统特务头子徐鹏飞手里。徐鹏飞咬着牙，切切地暗笑：甫志高是地下党的联络员，撬开他的嘴巴，将沙区地下党一网打尽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将烧红的烙铁丢在火炉里，大声吼到：“带一甫志高！" 甫志高一进刑讯房看见吊着的血淋淋的囚犯，浑身就打了一个冷颤。徐鹏飞冷冷一笑说：“赶快招了吧，我给你一个国军少校的头衔，不招呢，老虎凳伺候，你选那一头呢？” 甫志高康慨激扬地说：“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为了劳苦大众的幸福，牺牲算什么，死了，人民会纪念我们的，会为我们修纪念碑。” “甫志高呀，甫志高，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好！我成全你！”徐鹏飞高吼一声：“”把甫志高的老婆带上来！" 甫志高看到可怜兮兮的老婆被推进来用双眼望着他。徐鹏飞说："甫志高你看着，我要把她那双水汪汪的眼晴挖下来。" “动手！” 小特务们就抓住女人的头发，女人绝望地惨叫“志高呀！”

甫志高顿时软了下来，跪在地上伸出双手说：“放了她，放了她，我招供。” 甫志高供出了知道的地下党人员，出卖了江姐。

　　江姐到华莹山遊击队传达了上级指示后，从合川坐江轮回重庆，沿途的风光不再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内心异常的沉痛，丈夫彭永悟遇难牺牲了。党的工作会越来会艰难。白色恐怖笼罩着山城，全国胜利的形势越来越明朗，敌人就会更加的狗急跳墙，疯狂屠杀革命志士和人民群众。地下党的工作既要发展又要更加隐敝，回到重庆后再向老许等领导汇报一下华莹山的斗争形势。

　　傍晚，夕阳西下，甫志高带着一帮狗特务已经埋伏在朝天门码头了。江姐下了囤船走上跳板就看到一些军警在江边盘查，自已周围一些人也神色紧张的盯着她，她预感不祥。当她踏上江边沙地时，立刻有十几人围做她，为首的就是甫志高，甫志高叫到“江姐” ，江姐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的眼晴，甫志高惭愧的低下了头，江姐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甫志高的脸上，骂到：“你这个叛徒！”。

　　江姐被押上了囚车。这时，说书艺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嘴里的气流弹起两片嘟着的嘴唇，摸仿汽车发出的声音：“嘟嘟嘟一嘟嘟一嘟……。”，警车发出尖利的声音划破山城夜空，声音越抖越细逐渐消失。

“叭，叭” 两声，桌上的惊堂木再次响起，将观众从评书中拉回到现实。

评书艺人说：“各位看官，要知故事发展，且听下回分解。

观众便拍出：“哗哗啦啦"的掌声。

　　散场了，教职员工们谈论着评书，纷纷走回了家中。

夏天的后半夜凉快了，夜空中高悬着一轮满月，荷田中的青蛙们正鼓腮鸣叫：“呱，呱呱，呱一呱一呱呱……。”夜深了，只有月光柔柔地照着静静的大地。

作者简介：谭学伟，西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从重庆理工大学退休。曾当过知青，工人，军人。业余爱好：读书，写作，绘画，书法，音乐，古玩及手工工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