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黄公泮才叔侍翁老先生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书曰:天道福善,易繫(系)。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文於先生之行事,益深信焉。先生讳郁文,字泮才,讳瓣香,州同加同知衔、奉政大夫,行四。其先世南谷翁,世居郭北迎恩坊。胶庠国学,代不乏人。传至荥源翁,即先生之令先君也。先生幼时,家奇穷,室如悬聲,饔餐不继,灌园自力,以给饔餐。稍长,乃偕其三兄,号心田者,贸易吴赣闽。居数年,生理稍遂,乃相与语曰:“家贫亲老。兄弟去家数百里,何以承朝夕欢,盍留一为奉亲计乎?”先生於是开店於家居附近,之所问安视膳,夙夜必亲。家人妇子虽食菜羹,有不能果腹者,而事亲之甘时必丰。暇则与令弟号景春居店中应接宾客,语言循谨和蔼,终日未尝失色於人,人亦乐其不欺而争与之交易。所由数十年间,家累产数千石,方是时,邑中多富人,而先生昆玉之良善独称最。以故令先君百旬荣诞,邑中奉觞上寿者数百人,识者咸谓黄氏有子矣。又当聚室而谋曰:富贵而不事诗书,忘木本水源,与不能急公奉上,非夫也。乃延良师训诸子姪,修金供欵概从其厚。不数年,而心翁长令嗣補弟子员。又数年,而先生长令嗣又補弟子员,旋补廪膳生,其余诸子若孙之业儒者,皆崭然见头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世本军籍,克漕运役,至运期则按丁派灶出钱以供,一有不足则鞭答缧絏,相继不绝。贫富苦之,故有轻去其乡,流离迁徒而不顾者。先生首倡漕务会,捐赀置产,收其人以供公,不废公事不伤私财,合房赖之。先祖之无祀田者,割私田以助成之,有而不多者从而扩克之。祠宇重新,祭祀不缺,皆先生昆玉之功也。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丁巳(1857)年间,逆发倡乱,军需孔急。乃於淅右输银数千两以济军用,朝廷援纳粟例授以职御。既而逆贼寇江西,土匪蠢动。邑中绅士谋所以防堵巢灭之,乃勤捐输办团练。自癸丑至丁巳(1853~1857),合邑所费不下四五万,而先生昆玉又先后输数千银焉。惜其时无知兵之士,能运筹决策,歼贼於四境之外。一旦义勇告败,贼匪入据而城乡贫富交受其困,然贼虽猖獗,合邑士民犹然知大义,奋不顾身,争出死力以与贼相拒绝,虽至肝脑涂地,屋宇灰飞,而不悔。卒之,贼人大恐,黑夜奔逃,不敢久据以贻国家之忧者。不可谓非好义之所致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方贼之入寇也,先生举家数十人仓皇出走,先生独后。贼大至,自度不能脱,遂避於路傍行潦中,以松草覆身。追贼往来竟日莫之见也。贼退,始出,与家人相会於琴口村。则又曰:此地距城太近,非可安居,明日宜远避之。无何天未明,大贼掩至,自以为举家必遭害矣。时隔河有义勇数百防堵乡里者,见之渡河与战。先生举家遂得从间道走脱。从居於上乡谢地村。贼欲以伪职污富绅之有名者,访先生之所在,使贼数十持牒至曰:能从命则无事,否则身家难保矣。先生叱之曰:头可断,身不可污也。贼欲胁之以威,而乡人感先生之德,闻其事即鸣锣聚众,为杀贼计。贼惧而遁。后遂无一贼敢至者,文闻其事而异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去年春馆,文於其家居岁余,益获闻所未闻,觇其语言行事皆足深信而无疑者,不禁喟然欢曰:先生之善行彰彰如此,天之福善人。虽屡经危险必然佑而保全之,如此天之福其身而昌厥后,又如此人何惮而不为善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先生今年六十有六,精神饮食犹健也。原配陈氏宜人,年五十有八,自幼勷助家政勤俭劳苦,至今不改家业之隆,夫人与有力焉。生子六,长讳荣柏,字松如,号荫山,廪膳生;次讳荣驯,字卓如,号瀛仙,贡生;三讳英兰,字桂如,号馨山,贡生;四讳如璋,字秀如,号翠山,国学生;五讳荣槐,字翔如,号静山;六讳荣椿,字馥如,号晓山,俱从事於予姿赞卓荦不群。女四。诸孙十余人,女孙十余人。家门和睦,乡里称之。文不敏,窃自附於乐道人善之列,因传其大略,以质诸当世之高明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乡进士候截选知县姻家教侄陈大文顿道拜撰</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黄公泮才叔侍翁老先生传》译文</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古书有云:“天道倾向于福佑那些行善的人,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所以说,那些积德行善的家庭,必定会有绵延不绝的福报和庆祝之事。”在了解了黄公泮才叔侍翁老先生的生平事迹后,我对此深信不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先生名郁文,字泮才,别号辩香,曾任州同并加同知衔,获封奉政大夫,行四。他的先祖南谷翁,世代居住在城北迎恩坊,家中世代有人入国学深造,人才辈出。传至荥源翁时,便是老先生的父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先生幼年时,家境极为贫寒,房屋简陋如同悬空,一日三餐都难以接续,只能自力更生,浇灌菜园以维持生计。稍大一些后,他便与三哥(号心田)一同前往吴、赣、闽等地经商。数年后,生意稍有起色,他们便商议道:“家中贫困,父母年迈。我们兄弟离家数百里,如何能让父母日夜欢聚呢?不如留一人在家照顾双亲吧。”于是,老先生便在家附近开了店铺,早晚亲自向父母问安侍奉,家人和妻儿虽然有时连菜羹都吃不饱,但在侍奉父母时却必定丰盛。闲暇时,他便与弟弟(号景春)一同在店中接待宾客,言辞谨慎和蔼,终日未曾对人发过脾气,人们也喜欢他的诚实不欺,争相与他交易。因此,数十年间,家中积累了数千石的财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邑中富人多,但老先生与其兄长的善良在众人中最为人称道。正因如此,当老先生的父亲百岁寿辰时,邑中有数百人前来祝寿敬酒,有识之士都说黄家有子有福了。老先生又与兄弟商议道:“富贵而不读书习礼,忘记了根本,不能急于公事、奉上国家,便不能算是真正的富贵。”于是,他聘请良师教育子孙侄辈,学费供给丰厚。不久后,心翁的长子便补入了弟子员的行列。又过了数年,老先生的长子也补入了弟子员,并很快成为了廪膳生。其余子孙中从事儒学的人,也都崭露头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黄家本是军籍出身,需承担漕运之役。每到漕运期,便按丁派灶,出钱以供役使。若有钱财不足者,便会受到鞭打、囚禁等惩罚,接连不断。因此,有人宁愿离开家乡,流离迁徙,也不愿受此苦楚。老先生便率先倡导成立了漕务会,捐资购置产业,以此来供养公家所需,既不妨碍公务,又不损伤私财,全族都依赖他。对于先祖中无祀田者,老先生便割出自己的私田来助成其事;对于祀田不多者,他又出资扩建。祠宇得以重新修缮,祭祀无缺,这都是老先生与其兄弟的功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丁巳(1857)年间,逆贼倡乱,军需紧急。老先生便在浙右捐银数千两以济军用,朝廷便依照纳粟之例授予他官职。后来,逆贼又寇犯江西,土匪蠢蠢欲动。邑中绅士商议如何防堵剿灭他们,于是积极捐资办理团练。自癸丑至丁巳年间,全邑所费不下四五万两,而老先生与其兄弟又先后捐出数千两银钱。只可惜当时没有懂兵法的将士能够运筹决策,将贼寇歼灭在四境之外。一旦义勇战败,贼匪便趁机占据城乡,贫富之人都受其困扰。然而,尽管贼寇猖獗,但全邑士民仍然深明大义,奋不顾身,拼死抵抗贼寇。即使房屋被毁、肝脑涂地,也毫不后悔。最终,贼人大为惊恐,黑夜中奔逃而去,不敢久据以危害国家。这不能不说是好义之心的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贼寇入侵时,老先生一家数十人仓皇出逃。老先生独自落在后面,贼寇大至,他自知无法逃脱,便躲在路旁的积水坑中,用松草覆盖身体。贼寇往来搜寻了一整天,都没有发现他。贼寇退去后,他才从藏身处出来,与家人在琴口村相会。他又说:“此地距离城池太近,不可安居,明日应远避。”没过多久,天还未亮,大批贼寇便掩杀而至。老先生自以为全家都要遭殃了。这时,隔河有数百义勇正在防堵乡里,见到贼寇便渡河与他们交战。老先生一家才得以从小路逃脱,居住在上乡的谢地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贼寇想要用伪职来玷污有名望的富绅,便派人四处搜寻老先生的下落。他们派了数十个贼寇手持公文来到老先生的住处,说道:“能听从命令便无事,否则身家难保。”老先生怒斥道:“头可断,身不可污!”贼寇想要用武力胁迫他,但乡人们感激老先生的恩德,听到此事后便鸣锣聚众,商议杀贼之计。贼寇惧怕而逃走,此后便没有一个贼寇敢再到此地来了。我听到此事后感到十分惊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去年春天,我在老先生家中做客一年多,更加了解到许多未曾听闻的事情。观察他的言行举止,都足以让人深信不疑。我不禁感慨道:“老先生的善行如此昭彰,上天必定会保佑善人。即使他屡次经历危险,上天也必然会保佑他并保全他。上天如此福佑他自身,并使他的后代昌盛,人们又怎能不乐于行善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先生今年六十六岁,精神矍铄,饮食犹健。原配陈氏宜人,年五十八岁,自幼便襄助家政,勤俭劳苦,至今不改。她对于家业的兴隆也有很大的功劳。老先生共生有六子,长子名荣柏,字松如,号荫山,为廪膳生;次子名荣驯,字卓如,号瀛仙,为贡生;三子名英兰,字桂如,号馨山,为贡生;四子名如璋,字秀如,号翠山,为国学生;五子名荣槐,字翔如,号静山;六子名荣椿,字馥如,号晓山。他们都才情出众,卓尔不群。老先生还有四女,十余个孙子和孙女。家门和睦,乡里人都称赞他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虽不才,却乐于称道他人的善行。因此,我写下这篇传记,以质询于当世的高明之士。</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乡进士、候截选知县、姻家教侄陈大文顿道拜撰。</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