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连山青（小说连载一O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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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第171章风起苍岚 晨光熹微，小鸟啁啾。九九连山，苍松翠柏，春光乍现。万家庄的老榆树，虬枝向天，喜鹊登枝，远远看去就像吴克玉同学泼墨画就的一幅村落黑白画卷。元宵节一过，万家华踏上了返回安德粮校的长途客车。车门一关，马达声响起，大客车开始晃晃悠悠地起步，然后猛然提速，向着万家华未知的远方前进了。漂亮的女售票员坐在副驾驶上，打开了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低头开始点数里面花花绿绿的钞票。中年的司机大叔伸手拿出一盒磁带，插在卡槽里，随着咔吧一声脆响，音乐声响起。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粱，十里哟荷塘十里果香。哎咳哟嗬呀儿咿儿哟!咳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生活。为她富裕为她兴旺!————“再见了，万家庄!我亲爱的家乡。一个月的寒假终于结束了。我感到自己更加努力，更加成熟了!”万家华看着迅速向后倒退的田野平畴，心里有种壮志凌云的豪情在激荡。家乡渐渐隐没在薄雾炊烟之中，前方霞光万道，一片光明。 今年正月十六返校，他果断地放弃了乘坐绿皮火车的学生半价票，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乘坐长途客车去粮校的方案。从济州到安德，火车的半价学生票是7.8元。长途汽车从吉祥出发，一路去北京，到达安德的票价是28元。万家华告诉父母，他需要坐客车到同学家看一看，于是在父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声中，他踏上了陌生的长途之旅。客车在东丰乡政府驻地停靠的时候，万家华又看到了十字路口西侧的那棵神柳，黑黢黢的大树干上捆绑着鲜红的布条，虬枝盘曲的树冠上，两只花喜鹊正翘着尾巴，欢快地鸣叫着。“喜鹊叫，好运到!老神仙爷爷，保佑我一路平安吧！”万家华心中祷告着，“告诉您一个秘密啊！我要去实现自己的一个愿望，那就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我要乘坐长途客车去安德，我要亲眼看看鲁西北到底有多大。”万家华的这个冒险想法来自于他在万开林老爷爷家看到的中国青年报。报纸上登载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心怀希望，勇往直前。》文章讲述了一个令人心动的故事，大学生戴武飞从安徽出发，不惧艰辛，单车骑行一周，终于在元宵节到达沪市，行程500公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当记者采访他时，小伙子兴奋地举着一双磨出了老茧的大手，急切地说：“我希望自己的青春可以更丰富，留下更多美好的记忆，也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能力。”当问到他在途中遇到了什么困难时，他激动地说：“我们的祖国地大物博，好人众多，有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不管何时何地，心中始终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继续前行的勇气之火从未熄灭。”长途客车再次启动，沿着吉梁公路继续前行，万家华的希望之旅真正开始了。 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禾苗在农民的汗水里抽穗，牛羊在牧人的笛声中成长，西村纺花那个东港撒网。北疆哟播种南国打场，哎咳哟嗬呀儿咿儿哟!咳 !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劳动!为她打扮为她梳妆!————中年司机的车开得很执著，他瞪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两手娴熟地驾驭着方向盘，就像一个在草原上赛马的骑手，不断地加油换挡，让大客车在省道上迅疾地狂奔着。他播放的音乐也非常动听，并且还十分应景。那种把中国民歌、戏曲的风韵和进行曲的节拍交融在一起的节奏感非常适合这种行进速度与激情。歌词中唱到的场景让万家华感到热血沸腾。他两眼紧盯着玻璃窗外，道路两旁的风景倏忽一闪而过，原来故乡的原风景竟然是如此的美丽。客车已行进到八百里水泊腹地，东面是古老的京杭大运河，北面就是滔滔的黄河，苍松翠柏覆盖着梁山，风起云涌，风声中似乎依然呼啸着一百单八将的英雄气息。 对于这次长途之旅，万家华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他手里拿着一支铅笔，翻开一本新买的山东地图册，对每一个停靠站点都画了一个圈，然后趁着车速平稳的时候，记下了自己的所见所感。现在他所看到的风景是一脉群山，远山的半山腰处，黛青色的苍柏覆盖了山峰，透着一股幽静和神秘。山脚下的树木，可能是成片的白杨，亮白的树干反射着阳光，枝杈上光秃秃的，完全没有一丝春天的气息。“那就是腊山!”老司机忽然扭头对女售票员喊了一声，漂亮的女人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反问了一句：“龙哥，腊山好看吗？”“好看!可惜你不敢去爬。”“为什么？”“那座山里有老虎!”“骗谁呢？还老虎呢？现在连只野狗恐怕都是稀有动物啦！”“没有老虎，武松怎么打虎呀！”龙哥咧开嘴笑了，女售票员挥手打了他一巴掌，“武松打虎不是在景阳冈吗？”“景阳冈那里就是一个大土堆，老虎是从腊山跑过去的，我给你讲，知道武松为什么能打死老虎吗？”“为什么？”“为什么？”车里没有睡觉的乘客立马被开车的龙哥吊起了胃口，齐声问道。龙哥摇了摇头，哈哈大笑起来。“龙师傅，来根白莲，你就别卖关子啦！大家都听着呢！”“好好！谢谢——吆喝!咱今天还拉了一位大老板哪？一等人抽白莲红光满面，感情!”龙哥接过香烟，夹到耳朵上，给递烟的乘客侃了一句，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其实，我觉得武松打死老虎根本不是个事，给你个胆，你也行。”“老哥，你借给我个胆也白搭，咱有武松那体格子吗？”“听我说完啊，兄弟，你们都知道有句老话，叫虎落平川被犬欺，这是其一；第二，老虎从腊山跑到景阳冈，百十里地，早就饿蒙了。第三，当时武松吃了多少牛肉，喝了多少碗酒!”“四斤熟牛肉，十八碗酒!”“这不就得了，你想啊！一个饿得发晕的大老虎，它面对身高八尺，体重600斤的彪形大汉，而且对方还是吃得饱饱的，喝的晕乎的，酒壮英雄胆，三拳两脚打死了老虎，不是很正常吗？”“哈哈哈哈——”众人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龙哥就是一个笑话大王，而且他讲的这个笑话，直定还是那种只要有人过腊山就会听得到的笑话。 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人们在明媚的阳光下生活，生活在人们的劳动中变样，老人们举杯那个孩子们欢笑。小伙儿哟弹琴姑娘歌唱，哎咳哟嗬呀儿咿儿哟!咳!我们世世代代在这田野上奋斗。为她幸福为她增光!为她幸福为她增光!——————一张磁带循环播放着，一路高歌。万家华最后终于听明白了歌词要表达的内涵。他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两个大字——希望，希望在田野上萌发，希望在心底里流淌。像他这样的山村小子只有心怀希望，勇往直前，才可能到达成功的彼岸。中午时分，长途客车到达平阴黄河大桥，前面出现了堵车，龙哥把车速减了下来，回头看了看正在昏昏欲睡的乘客，他忽然又做起了向导，先用手使劲地摁了两声喇叭，然后就大声地喊了起来。“各位老乡，平阴黄河大桥到了，没见过黄河大桥的醒醒吧！现在前面堵车，我放慢速度，你们可以好好地看看了。”“看见没有，桥两端的桥头堡，是三面红旗的形状，寓意长虹卧波。这可是黄河上最大的公路桥啊！”万家华赶紧看向窗外，遥远的地方，太阳照在平阴黄河上，黄灿灿的一片光明，虽然没有了夏天那种波浪滚滚，后浪追逐前浪的奔腾气势，依然让他燃起了奋进的希望，浑身平添了无穷的力量。前进吧！我们的未来在希望的田野上! 过了黄河就是东阿，接下来经过茌平，高唐，这三个县都属于东昌府，万家华手中的地图上显示这块土地是鲁西平原。客车一路向北，进入安德的禹城和平原后，可以直达安德城区，地图上显示这片有点荒凉的地方就是鲁北平原。长途客车快要行驶到安德城区的时候，道路平坦了许多。万家华看着一路上走过来的地形和地势，结合以往坐火车的路线，他似乎对山东的地形和地势明白了许多。鲁西北两大平原和中南部的山地组合，平原分布在四周，一堆险峻的山地分布在中间，以山地为代表，它北面、西面、南面三面一马平川，完全无险可守。怪不得王都栋大师说：“秦地处西北，天为乾。安德九省通衢，拱卫京师，是兵家必争之地。”“战国兼并战，秦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就是先麻痹齐国，然后一战成名。原因就在于其他国家都是易守难攻，齐鲁大地偏偏相反，地形是易攻难守啊。”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走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万家华感到自己的这一趟长途跋涉，虽然没有戴武飞的艰辛壮举，以后在班里找到兵法家牛强胜，还是有点可以吹嘘的资本。 “亲爱的安德!您好吗？我回来了!”当万家华拉着大皮箱准备跨过校门口的小桥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对面的干休所，那里的四棵大柳树依然是放假前的模样，黑漆漆的树干，虬枝峥嵘的枝杈，毫无一点春的生机。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大步走进了安德粮校的大门。 “哎呀!是你小子吗？万家华。”万家华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招呼他，于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吆嗨!是政治家马凯啊!谢谢您能过来接我啊！”“切!我过来来接你，做梦吧！”马凯刚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怪模样，忽然又拽住了万家华的手，“赶紧跟我走!”“又怎么啦？政治家先生。”“了不得啦！出大事了。”“你天天咋呼个毛啊！刚开学能出什么大事。”“大事，绝对是大事，你跟我到报栏一看就知道了。”万家华跟着马凯站住报栏前，他匆匆地浏览了一下版面，没有看到什么重大新闻，便气呼呼地问：“没有什么大事啊？”“风起苍岚，明白什么意思吗？”“美苏两国领导都来访华，这是好事啊？”“No,No——当我们感觉到有什么巨变将要到来，但是还无法确定具体的形式和内容时，这个词语就可以被用来描述这种感受。”“你确定吗？”“我确定!一九八九年一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