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边界

钱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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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是个“老好人”，他对同事、朋友、街坊邻居，总是有求必应，谁有困难找他，他都两个字“好的”。他帮忙同事写材料，经常加班到深夜；替同事跑腿办事，顾不上吃饭；借钱给朋友同事，那是常事；多次给亲戚朋友贷款做担保。同事们都说他是“活雷锋”，领导也多次在大会上表扬他，称他是“团队的楷模” 。李明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想得罪人。

李明的善良始于他的成长经历。小时候，他家境贫寒，全靠邻居们的接济才熬过那些艰难日子。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感恩，学会了用自己的方式回报他人。然而，这种善良也逐渐演变成了他的软肋。

平时的跑腿加班等，都是小事，可大把钱借出去，收不回来就成了大问题。

那个寒冷的冬夜，李明刚加班回到家，手机突然响了。是同事小张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哥，我出事了，你快来帮我！”

李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小张是他多年的好同事，平时关系不错。他毫不犹豫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在外面欠了高利贷，对方要打我了！你快来，求求你！”小张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李明没有多想，立刻赶到了小张说的地址。那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他看到小张被几个壮汉围在中间，脸上已经挂了彩。

“别打他！我来！”李明冲了上去，挡在小张面前。

“你谁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首的壮汉凶狠地盯着他。

“我……我替他还钱，求你们放过他。”李明咬了咬牙。

那晚，李明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甚至刷爆了信用卡，替小张还了五万元的高利贷。小张跪在地上，哭着说：“李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恩情！”

李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他心里有些发苦，但他告诉自己，这是在帮朋友。

一个月后，李明自己也陷入了困境。他的母亲突然生病，急需一笔钱做手术。他四处筹钱，却发现自己已经一贫如洗。他给小张打电话，希望他能先把借的钱还回来，但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

“李哥，我……我最近手头也不宽裕，再等等吧。”小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躲闪。

李明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拼尽全力去救的人，如今却对自己的困境视而不见。

更让他痛苦的是，因为总是帮别人忙，他的工作进度也总是受影响。有一次，领导交给他一个重要的项目，他为了帮同事完成一个紧急任务，耽误了自己的工作进度。结果，项目出了问题，领导大发雷霆，批评了他一顿。他满心委屈，却又不敢反驳。

回到家，李明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可为什么总是被别人伤害？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一句话：“要有原则地帮助他人，不能无原则地做‘老好人’。”他突然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老好人”做派，其实是在纵容别人的错误，也在伤害自己。

然而，他没有机会去改变这一切。生活的重压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借出的钱越来越多，而要回来的却寥寥无几。他开始四处借钱，但身边的人却纷纷避而不见。他的妻子丽珍也因为长期的劳累和压力，患上了严重的胃病，疼得在地上打滚，可他连送她去医院的钱都没有。

有一天晚上，丽珍的胃病又犯了，疼得满头大汗，可李明却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他翻遍了所有的口袋，却连几块钱都拿不出来。他跪在地上，无助地哭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善良，却要遭受这样的痛苦？”

丽珍也流着泪，虚弱地说：“明，别怪你自己，你太善良了，善良得让人利用……”

几个月后，李明的生活彻底陷入了绝境。他因为还不上信用卡欠款，被银行起诉，法院判决他偿还债务，他无力偿还，法院对他采取了限制高消费措施，因为被担保人还不起贷款，法院判决他代还，连工资也被执行了。

他借出去的钱，几乎没有借条，根本要不回来，又无法起诉。他每天都在焦虑和绝望中度过，工作也因为频繁请假和精神恍惚而被辞退。

丽珍是李明的大学同学，为了爱情，她放弃了杭州的舒适生活，跟随他来到苏北的一个小县城。丽珍的母亲身体突然不好，她想与李明一起回去看看，李明因为被限制高消费，不容许坐飞机或高铁，实际，他们也没有钱高消费。那天，因为没钱，李明没有去，丽珍选择的是绿皮火车，需要一天两夜才能到达。

在车站送别丽珍时，李明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紧紧握住丽珍的手，哽咽着说：“珍，等我解决了这些问题，我就去杭州找你，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

丽珍点了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明，你要挺住，我等你。”

然而，生活并没有因为李明的善良而眷顾他。他四处奔波，却找不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他的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曾经温馨的家，如今却空空荡荡，妻子的背影也渐行渐远，他母亲的病情也因为没钱治疗而愈发严重。他开始酗酒，变得暴躁不安，生活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善良如果失去了边界，就会成为一种无形的枷锁，将自己和亲人一起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