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与花的唱和》

雨语

<p class="ql-block">  春阳在四点零七分酿成了蜜。车泊进那排花树时,我疑心跌进了宋代某位词人的残稿里。含笑花正把自己拆解成千万只白瓷铃铛,风的手指掠过枝桠,丁零当啷撒下半阕《声声慢》。</p> <p class="ql-block">  柏油路是新铺的宣纸,花瓣作狂草。我提着裙裾在雪浪间进退维谷,忽想起古人扫花酿酒的风雅,此刻若真效颦,怕是连盛酒的陶瓮都要溢出香来。丈夫举着车钥匙笑我痴,他总不明白,有些美天生就是要人手足无措的。</p> <p class="ql-block">  风忽然换了弦子。改拨《清平调》的慢板时,有片花瓣正巧吻上取景框。透过这枚半透明的印章,我看见模糊与清晰在跳双人舞:枝桠的虬劲勾出焦墨,飞花的轨迹洇成湿笔,而阳光是永远不知疲倦的裱画师,把刹那装帧成永恒。</p> <p class="ql-block">  镜头里的花影在造反。那些玉雕似的骨朵,平日最是娴静端庄的闺秀,竟在春风蛊惑下跳起胡旋舞。鹅黄蕊心抛着媚眼,绢白瓣子旋成雾,快门每一次开合都扑空。我急得跺脚,花枝却颤得更欢,抖落更多沾着金粉的私语——原来花也深谙留白的艺术,存心要教镜头的捕快扑个空。</p> <p class="ql-block">  丈夫不知何时凑到跟前,衣襟兜着三四瓣流浪的云絮。"你看,"他指着我发梢,"春天给你簪了支步摇。"我们就这样站在时间的琥珀里,直到暮色把花瓣染成浅绯。归途中,车载屏幕闪过那些"失败"的照片,流动的色块与光影,竟比任何工笔画都更接近春天的真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