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春天的午后,我捧着史铁生的散文作品集《我与地坛》,窗外的柳树已经开始发芽。随着他的笔触他的成长轨迹,仿佛看到一个少年站在地坛的角落,他与母亲的模样,仿佛让我回到了小时候。书页间流淌的文字,像一汪温热的泉水,浸润着我干涸的心田。那些关于地坛的记忆,那些关于母亲的片段,在字里行间轻轻摇曳,恍若昨日。 </p><p class="ql-block"> 史铁生笔下的地坛,不仅仅是一座古老的祭坛,更是一个承载着生命重量的精神家园。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摇着轮椅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中缓缓前行。他的孤独,他的思索,他对生命的叩问,都在这里找到了栖息的港湾。而在这漫长的独处时光里,最令人心碎的,是他对母亲那份深沉的思念。</p><p class="ql-block"> “她不是不明白,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我得有这样一段时间。”读到这句话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母亲总是这样,用最笨拙的方式,表达着最深沉的爱。她会在儿子出门时,装作不经意地站在窗前张望;会在儿子晚归时,假装在厨房忙碌;会在儿子沉默时,轻轻地放下一个苹果,又悄悄地离开。这些细微的举动,在多年后回想起来,都是最珍贵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地坛的柏树总在深秋落尽叶子,嶙峋的枝干像母亲年轻时梳头的手。我常坐在祭坛西侧的矮墙下,看着轮椅压出的两道辙痕渐渐被枯叶覆盖。史铁生说这些叶子是地坛的皱纹。那时的母亲必定躲在某棵老槐后,攥着毛线团的手指节发白。她总说去邮局寄信,可布鞋底沾着的苍耳籽暴露了行踪。</p><p class="ql-block"> 史铁生在《合欢树》里写母亲“走路像踩着棉花”,我却看见她佝偻的背影像张拉满的弓,时刻预备着将迷途的儿子射回人间烟火。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是母亲的安魂曲。她数着轮椅与蝉鸣交织的节奏,在厨房揉着发硬的面团,把槐花蜜揉进发皱的岁月。史铁生总说最怕看见母亲张望的样子,可当我的目光掠过那些褪色的朱门,分明看见所有母亲都长着相似的眼睛——眼尾的褶皱里蓄着永不干涸的泪泉。</p><p class="ql-block"> 史铁生说,母亲总是担心他在地坛里想不开。这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她何尝不是这样?记得那年我高考失利,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总是轻手轻脚地进来,放下一碗热汤,又默默地退出去。直到有一天,我无意间发现,她其实一直躲在门外,透过门缝偷偷看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母亲的担忧,从来都不是多余的。</p><p class="ql-block"> 地坛的月光有股药香。母亲总在深夜蹑手蹑脚给我的搪瓷缸续水,保温瓶外壳的竹篾早被蒸汽熏得发黑。史铁生说他闻得见母亲藏在柜底的肝病药瓶,我却尝得出她偷放进小米粥里的参片。那些年医院走廊的日光灯嗡嗡作响,母亲的银发在冷光里浮沉,像深冬湖面未化的雪。</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时,轮椅还在老槐下打盹。合欢树突然在七月开了花,细密的绒絮落满青石台阶。史铁生说死是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可当我的指尖触到冰凉的墓碑,终于懂得母亲当年数着轮椅声响时,心里默念的从来不是佛经。</p><p class="ql-block"> 如今地坛的每块方砖都沁着母亲们的体温。穿红棉袄的姑娘推着轮椅走过长廊,银杏叶落在她发间,恍若三十年前别在母亲鬓角的栀子花。史铁生把母亲的胶片藏在文字里显影,而每个在祭坛前驻足的游子,都能在斑驳的朱墙上看见自己母亲的倒影。</p><p class="ql-block"> 护城河的冰面裂开时,我听见地坛深处传来织布机的声响。那些被轮椅碾碎的时光,被母亲们拾起缝进加厚的棉裤,织成永远差半寸的围巾。史铁生说想念像地坛的晨雾,可我知道最浓的雾霭,永远飘荡在母亲目送孩子远行的那个路口。</p><p class="ql-block"> 合欢树又到了飘絮的季节,细雪般的绒毛粘在轮椅扶手上。年轻母亲抱着熟睡的婴孩走过神库,她哼唱的摇篮曲里有我母亲当年的颤音。史铁生最终没能让母亲看见他用纸笔撞开的生路,可每个在古柏下徘徊的游魂,都曾被地坛深处的那双眼温柔地注视过整个世纪。</p><p class="ql-block"> 地坛的黄昏来得格外早,暮色漫过矮墙时,总有人轻轻拂去长椅上的落叶。那些尚未说出口的牵挂,终将在四百年的松涛里生根。史铁生把母亲的脚印刻进青铜祭器,而所有来不及回应的呼唤,都化作琉璃瓦上凝结的夜露,在每个黎明到来前,默默渗入地坛的肌理。</p><p class="ql-block"> 在地坛的四季更迭中,史铁生完成了对生命的思考,也完成了对母爱的理解。那些母亲生前未能说出口的话,那些未能表达的情感,都在时光的沉淀中愈发清晰。这让我想起台湾女作家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母亲的爱,就是这样一场无声的目送。</p><p class="ql-block"> 在书中,史铁生写道:“我在这园子里坐着,我听见母亲在喊我。”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记得小时候,每到傍晚,母亲都会站在巷口喊我回家吃饭。那声音穿过暮色,穿过时光,至今仍在我的耳畔回响。如今,母亲老了,声音不再洪亮,但那一声声呼唤,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牵挂。</p><p class="ql-block"> 读《我与地坛》,我常常想起史铁生笔下的母亲,想起自己的母亲,想起天下所有的母亲。她们或许不善言辞,或许表达笨拙,但那份爱,却如同地坛的古树,深深扎根在时光的土壤里,永不凋零。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常常忽略了身边最珍贵的感情,直到失去才懂得珍惜。</p><p class="ql-block"> 合上书页,窗外的夕阳正好。曾几何时,我每次拿起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那头,总是熟悉的声音,是永远的牵挂。而如今,母亲却与我们阴阳相隔,但她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心中熠熠生辉。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明白,生命中最珍贵的,不是远方的风景,而是近在咫尺的温暖。就像作家史铁生在地坛找到的,不仅是生命的答案,更是母爱的真谛。</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爱,需要我们用一生去读懂。而《我与地坛》,正是这样一本教会我们读懂母爱的书。它让我们明白,在时光的褶皱里,永远藏着最动人的故事,最深沉的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