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文: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p><p class="ql-block">译文:孔子向公明贾问到公叔文子,说:“先生他不说、不笑、不取钱财,是真的吗?”公明贾回答道:“这是告诉你的那个人的过错。先生该说时才说,因此别人不厌恶他说话;快乐时才笑,因此别人不厌恶他笑;合于礼要求的财利才取,因此别人不厌恶他取。”孔子说:“原来这样,难道真是这样吗?”</p><p class="ql-block">这一段是夫子跟一个人的对话。“公叔文子”,根据《集解》孔安国注,他是卫国大夫公孙拔,文是他的谥号。这是什么样一个人?孔子问,他问谁?问“公明贾”。公明贾是卫国人,姓公明,名贾。有的读成公羊,贾读成高,公羊高。古注有不同的说法。</p><p class="ql-block">孔子因为听说公叔文子,就是公孙拔大夫,他不言、不笑、不取,所以来问公明贾,“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夫子是指公叔文子,说这个人是不是不讲话,不笑的,也不拿别人东西,是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信乎”,就是可不可信?大概孔子也听过这样的传言,问公明贾,公明贾知道。公明贾在这回答,“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告者”就是传说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传这个话的人有点言过其实了,“过”就是言过其实。</p><p class="ql-block">底下是公明贾的评价,什么才是真实的。“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夫子”是指公叔文子,他是大夫,所以也称为夫子。“时然后言”,就是他说话很得体,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叫时然后言,很懂得进退,所以人不厌恶他的说话。这是我们应当学习的,处世真的要戒多言,言多必失。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说话都很慎重,而且要懂得察言观色,懂得说话时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该说的时候才说,就不失言。如果该说的时候不说,叫失人;不该说的时候说了,叫失言,两种都不妥。公叔文子这方面做得很好,他很有智慧。这智慧来源于他心很定,因定开慧。</p><p class="ql-block">“乐然后笑”,欢乐的时候,他才笑,这就很真诚。你想想一个人要是不是欢乐的时候还在那里笑,那就假了,虚情假意。真诚的笑,“人不厌其笑”,他也不会招人厌恶。如果是皮笑肉不笑,那就很招人厌恶。“义然后取”,就是合乎义的时候他才取,就是见利思义,符合道义才取,就取得恰当。那么,别人也“不厌其取”,不会厌恶他取,该取的他就能取。我们也听过一个谚语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不是说不取那个财,不做生意,不是,他也能做生意,他该取的财还可以取,一定是“义然后取”。</p><p class="ql-block">公明贾对孔子说完这段话,说文子并非不言、不笑、不取,而是他的言、笑、取,都非常的恰当,所以人都不厌。孔子听了以后就说,“其然,岂其然乎”。这里“其然”,是讲孔子听到公明贾的这段话,认为是应当这样,其然就是应当如此,这是孔子说。那“岂其然”?这等于是个问话,孔子就认为,原来他之前听到的,说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这种传闻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等于是否定了原来的传话,原来传的有点错误。这是夫子听了公明贾的评述以后的一个感叹。这里当然也有赞美公叔文子的意思,这个其然,果然是这样,有赞美的意思。</p><p class="ql-block">还有一种批注,就是说“岂其然乎”是反问,他有点怀疑,说公叔文子真能做到这样?岂其然乎,有怀疑的意思。这是马融的批注,是怀疑。到底夫子有没有怀疑?蕅益大师的批注,“卓吾曰”,引用李卓吾的话,“是乐取之词,非猜疑之语”,这不是猜疑,夫子讲“其然,岂其然乎”,实际上是赞美。乐取,乐就是很爱好,取是取法。夫子听到公叔文子的这种美德,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他很赞美,也要取法,并没有猜疑。圣人不会有猜疑人的心,而且这是见人善,马上要取法,猜疑有什么用?</p><p class="ql-block">所以底下又说,“方外史曰:圣人见人之善,如己之善,与后儒自是不同”,圣人跟以后的儒者不一样的地方。儒者是搞儒学的人,他搞学术研究,自己没去真修,然后纯粹是在文字上用自己的意思去研究判断,结果判断的都不是真的、都不正确。他得不到圣人的那个境界,就不知道圣人是什么存心。蕅益大师这里引“方外史曰”,方外史,蕅益大师在《论语解》里头引用了很多,但他到底是什么人,现在没有定论。有的说方外史是一个人,他号外史,姓方。有的说这方外是指佛家,出家人叫方外之人,这个也很难考究。当然,蕅益大师这么说,也就是他自己的意思,他讲圣人见人之善,如己之善,孔子见到公叔文子的善法、他的优点,就好像自己有这样的优点,他要学习,有,就保持;如果没有,赶快要取法。这跟后人不一样。</p><p class="ql-block">江谦先生有一个补注说,“曰其然者,是其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之答也”。夫子讲其然,就是讲公叔文子原来是这个样子,时然后言、乐然后笑、义然后取。“岂其然者,谓所传不言不笑不取之非也”。就是刚才讲到的第一种解释,所传闻的公叔文子不言不笑不取,不符合事实。所以夫子问公明贾到底是不是这样,公明贾给他讲出了到底事实是怎么样,夫子就了解了。也就是通过对公叔文子的证明,而开出给后人学习的一个榜样,这是夫子诲人不倦的存心,处处都想着教学,为世人立一个典范。</p><p class="ql-block">孔子在这里通过评价公叔文子,进一步阐释“义然后取”的思想,只要合乎于义、礼,公叔文子并非不说、不笑、不取钱财。这就是有高尚人格者之所为。</p><p class="ql-block">《论语集注》注释: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拔也。公明姓,賈名,亦衛人。文子為人,其詳不可知,然必廉靜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厭者,苦其多而惡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為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宜者不能。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豈其然乎”,蓋疑之也。</p><p class="ql-block">辜鸿铭先生翻译:有一次,孔子向公叔文子(即春秋时卫国大夫公孙拔,卫献公之子。谥号“文”)的学生公明贾(姓公明,字贾。卫国人)问他老师的情况,说:“听说你的老师很少说话,也很少笑,从不接受别人的任何东西,是真的吗?”
</p><p class="ql-block">“这是那个向您说这话的人的错误,”公明贾回答,“我的老师该说话的时候才说话,因此不管他说什么,大家都会注意听。他确实高兴的时候就会笑,因此他笑的时候,大家绝不会不耐烦。当他有权接受礼物的时候,他便接受,因此当他接受任何东西的时候,大家绝不会讨厌他。”
</p><p class="ql-block">孔子说:“原来是这样啊!他确实是这样吗?”</p><p class="ql-block">《论语别栽》观点:公叔文子,文子是他的谥号。朱熹的考证是公孙枝,别的考证叫公孙拔。究竟谁对,暂时不去管他,不过都知道这人是卫国的大夫。孔子除了对自己的国家鲁国以外,对卫国的感情最深厚。公叔文子在当时名气很大,影响力也很大。孔子问公明贾,公明贾也是卫国人。孔子问他说,夫子(我们后世拿“夫子”为对孔子的尊称。孔子当时“夫子”两字,等于现在以“先生”称人,这里就是指公叔文子)是卫国的闻人,社会上很有声望,政治上很有影响力,大家都说他很好,但有一点不知可不可信?公叔先生平常不随便说话,说一句话就有相当分量;也不说别人是非;也不轻易笑;也不贪。</p><p class="ql-block">公明贾就说,别人对你所讲的,把他描写得过分好了。其实他讲话能把握时间、要领,不讲废话,恰到好处,因此人家听了,不讨厌他的话。他高兴了、痛快了就笑,笑得恰到好处,所以人家不讨厌他的笑。譬如下雨天在街上见人跌倒而哈哈大笑,这个笑,不得其时,人家已经跌得很痛,很狼狈了,这不应该笑的,偏要笑,岂不让人讨厌?</p><p class="ql-block">关于取,合理的送他礼物,适可而取,不故意标榜清高。</p><p class="ql-block">他这样一解释非常好,但是公叔文子这人在历史上有点问题。所以孔子听了他的解释说:“是吗?真的吗?”是表示怀疑口气。是否这个人徒有虚名,很难断定,如白居易的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若是当时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周公辅助成王的时候,有人造谣,说他企图把侄子杀掉,自己当皇帝,使周公也怕起来了。而王莽在没有叛国以前好得很,满朝文武,全国老百姓,没人说王莽是坏的。假使这两个人在这时候就死掉了,那么他们一生中的真假又有谁知道?这是白居易一首大家熟知的诗,他给了我们启示,让我们知道,有些人运气不好,把冤枉带到棺材里去了,可知人生定论很难。所以对于公叔文子,在公明贾替他做解释以后,孔子说:“是吗?难道真的吗?”存疑是可以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