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汤里的生意经

zhaidaxue

       妻子又该去上海给俩可爱的小孙女当全日制奶奶了，我建议她还是去饭馆吃碗面以示我们会常见面。

       选定座位，选定品种买了单，我便先倒上两碗热面汤来暖胃。

       啜着淡却不寡、清亮绵柔的面汤，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妈妈讲的一个“古今”。

       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什么年份，数九寒天，北风呼啸，一个衣着简朴但踌躇满志的穷书生正在去赶考，这时他又冷又饿，便走进路边一家小饭馆，小心翼翼地搜出些碎银向店主人要了碗干拌面。

       一大碗爨香袭人的干拌面刚盛上来，他便饥不择食地大吃起来。店主人给他舀了碗面汤放在面前，劝他慢慢吃，吃完后把面汤喝了。可是书生赶路心切，只顾狼吞虎咽地吃面，三下五除二分分钟就将老碗见底，连嘴都来不及抹一下即满血复活般掀开门帘走了。

       四季轮回，来年略早一些的日子，这个小饭馆里又进来一老一少，老者身背书箧扶着年青人，年青人面黄肌瘦，手捂胸口。年青人向店主人要两碗干拌面。

       店主人见状十分惊诧，仔细端详年青人似乎有点面熟，便问年青人：“相公可是去年此时在我店吃过拌面？”年青人弱弱地答道：“是啊，你家的面太好吃了！我今天还要吃。”

       店主人又问：“相公可是去赶考？为何一年不见竟瘦成这样？”

       老者戚然答道：“哎，我家孩儿命薄，去年赶考不中，却不知为何回来后竟一病不起，一直胸口胀痛，不思饮食，日见消瘦，多方诊治都不见效。但十年寒窗不易，他仍舍不下科举，苦撑苦读，而今老夫怕他体力不支，只有提前陪着去赶考了。”

       店主人试探地问：“不知相公可否让鄙人点捡点捡你的胸口？”

       书生说：“不妨，你摸吧，就是这里。”

       店主人搓搓手从衣领处伸进书生的胸口，摸一摸，按一按，然后掏出手沉思片刻后说：“你的胸口发凉，似有块垒在内，恐怕是食积所致，虽不算大病，但若不去病根，则会折磨你一辈子啊。这样吧，想必相公开考的日子还早，到了州府也是住店待考，不如在小店逗留两日，让我试着给你调理调理，也许应考会精神一些。不过今天你暂时不能吃面，先喝点我做的汤，行吗？”

       老人和书生勉强点了点头。

　　只见店主人跑到店后的菜园里，用锄头小心地刨出一只密封的瓦罐来，然后到后厨将里面的汤水烧开了端出来。

“相公你不要嫌弃，请把这些热汤分几次慢慢地喝下去，看有什么感觉。”店主人一边盛汤一边说。

食欲不振的书生并不急于吃诱人的干拌面，顺从地啜起热汤来。

没想到，他似乎尝到了世间最美的味道，这汤沾舌似酥，入喉如饴，流入胃里竟有销铁融金般的力量，舒服极了，已远胜当年干拌面酣畅淋漓的味道。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胃动起来了，老人也能听到儿子肚子里咕噜咕噜翻滚的声音。

老人吃完面，喝了面汤，扶着儿子去店主人安排的房间休息。一个时辰后，书生开始上厕所，胸口似乎不太疼了。

第二天，热过几次的汤水被书生喝完。他没吃什么东西但却上了几次厕所，浑身感到轻松许多，专心读书的他感到很饿。

这时，店主人早已经给他们父子做好一大盆香气四溢薄薄的汤面，说：“相公脾胃虚弱，暂时不敢吃干拌面，就先吃点稀的吧！”

第三天早上，书生神清气爽地起床，父亲看到儿子换了个人似的状态也十分高兴。一同到店前来见店主人，问他是不是个良医，怎么会治病。

店主人笑着说：“我哪里会治病？只是我家先人叮嘱我，客人吃干拌面时一定要给上面汤。那天天冷，相公吃得快，又走得急，我发现他一口面汤都没喝，追出店时已不见了踪影。想他考完试返乡时也许还会进小店打尖，我便盛了一罐当天的面汤给埋到园子里了。可是一直没见相公返回，我都差点忘了它。多亏这次我认出了相公，总算用上了！这也许就是我家先人给我常说‘原汤化原食’的用意吧。”

父子俩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用完早餐就精神抖擞地去赶考了。

州府放榜不几日，一位身着官服、意气风发、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在一群侍从和鼓乐手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那个小饭馆门前，见店主人听到鼓乐声出来，年青官人立即下马拜谢，并安排众人一起在小饭馆用餐。

年青官人仍要了一碗干拌面吃，然后认认真真地喝了面汤满足地回乡夸官继而赴任去了。

从此后，这家小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但店主人对客人用心关怀的态度始终不变，“原汤化原食”的说法也不胫而走。

       过去妈妈不仅给我们讲这个“古今”，而且在做干拌面时，也叮嘱我们吃完面一定要喝几口面汤，别吃成“干憋食”。妈妈的面汤故事我通过AI没查到，也许它才是“原汤化原食”最准确、最可信的诠释。

       我和妻子每人咥了一碗三合一拌面，都喝了两小碗面汤便踏踏实实地去高铁站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