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想您

翁洲逸夫

<p class="ql-block">《母亲,我想您》</p><p class="ql-block">今天是慈母仙逝之“五七”,第三十五天。</p><p class="ql-block">虽然母亲不在老家了,但我还是每天过来。自2022年退休后,上午来白泉,晚上回临城,几乎天天如此,虽有阿姨照顾着年迈的母亲,但一天没看到过母亲,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p><p class="ql-block">现在母亲不在家了,若没特别的事,还是要来一趟,一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来了就似乎又见了母亲一面。二是在老家可以动动手,做做根艺,以排遣寂寞。</p><p class="ql-block">在老家,看到那已有百年岁月的老菜厨,那五十年前刻有“元”的小饭碗,家里的一桌一椅,母亲的音容笑貌顿时出现在脑海中。</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个温文尔雅知书达礼的女人,嫁来时是翁家村最漂亮最懂事的一个媳妇。现在家里最早的一张照片是我们姐弟几个合照,我大概是六七岁,而母亲最早的一张照片,现在能找到的是1981年做工作证时的一张照片,那年母亲50岁,劳累的岁月痕迹已刻在母亲的脸上,但慈善、温文、端庄还是很明显地从照片上能够看出来。</p><p class="ql-block">那个岁月,母亲是家里的温馨树,每天晚饭后,收拾好家务,我们姐弟总是围坐在母亲的身边,特别是冬夜,外面寒风习习,母亲靠着床旁边的一个方桌,煤油灯下,坐着做针线活,挈鞋底,绣枕头花,大多数时间是给我们姐弟缝补衣服。那个年代,每月收入几乎都是罄尽而空,但想到舅舅家比我们更清苦,母亲想方设法,挤出一点钱购买一些白糖、饼干以及油炸豆腐、酱豆腐之类的食物,或者几元钱,托人带给外婆。后来小舅妈常说,如果那时没有我母亲的接济,外婆不可能会这样长寿。</p><p class="ql-block">母亲是一个善于持家的好母亲。一直以来,家中的一切都是母亲来打理,母亲是家中的掌舵人。母亲以细腻的情感和智慧的双手,精心筹划家庭的每一笔开支。那个年代,如果没有母亲的细心打算,我家的生活也可能会像有些人家那样,上半月好过,下半月愁过。母亲是理家好手,家里微薄的一点收入,母亲调理的总是很好,我印象中一日三餐总有变化,总比别人家饭菜好吃。虽然还不能每餐吃白米饭,母亲经常会给我们换口味,白米番薯干,青菜汤饭,早饭常是油条稀饭,等等。母亲还会腌一手好菜,臭豆腐,雪里蕻咸菜,等等。在母亲的细心操持下,原本很简朴的生活,也似乎流淌着鲜活的滋味。母亲持家有道,在那个冷酷的年代,不仅让家庭成为物质的避风港,更是我们情感的温柔归宿,充满了爱与关怀。</p><p class="ql-block">母亲还有一手精巧的手工针线活,会缝衣,会绣花。技艺精湛,针脚均匀,线缝细密, 针线之间,流淌着耐心与细心。特别是绣花,我家里的枕头外套上都留下了母亲绣的好看的图案。我们姐弟五个逢年过节衣服全是母亲亲自缝制的,我小时候所穿的衣服很多都是大姐们穿下的衣服改制而成。</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家里买来了一辆“蝴蝶牌”缝纫机,母亲无师自通,就用缝纫机给我们做衣服。母亲还给邻里乡亲做衣服,凡是上门来求母亲做衣服的,母亲总不会拒绝,即使忙完了一天的活很累了,还是会抽时间给邻居家赶制衣服。 </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中,一直是以最和煦的态度待人,从没有与左邻右舍吵过嘴,即使吃了亏,也是一笑而过,故而很多人愿意与我的母亲亲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阶级斗争声势浩大,我家是属于被打倒的对象,我记忆中,除了极个别人家对我们是冷眼相待,大多数人家没有另眼相看。一方面,他们知道我父亲是因为长子,替祖父背负的,而况祖父当年是勤恳做人,诚实经商,也做了不少善事。而母亲一直以来对族人有礼有节,明白事理,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p><p class="ql-block">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是辛苦的一生。母亲十八岁嫁到翁家,那时家里有祖父经营的源泰布店收入,父亲在街上摆个小摊,没分家,还不用过分操劳家务。但没过一二年,生活发生剧变,家产被分,房子被占,老街的店面房被占被分,祖父建造的翁家四合院也被分掉。一开始,母亲他们只能借租别人家的房子居住,后来才拥有四合院中的一间半房屋。那一间半房,虽然很拥挤,但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井井有条,每一处都得到了最充分的利用。至今,那生活的情景还是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那个年代,家里经济虽然极为拮据,母亲还是能够让我们吃饱穿暖。晨曦初照,母亲忙碌身影就映窗前;夜幕降临,母亲疲惫脚步仍旧未歇。母亲就是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们。母亲的爱,如细水长流,无声无息,滋润着我们的每一个日子。</p><p class="ql-block">母亲的一生是坚强的一生。在娘家时,母亲从小就是家里二个哥哥宠爱的小妹啊,从未干过重活苦活,是家里的“千金小姐”。可从二十岁开始,就干起了最苦最累的活。</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白泉老街组织成立了居民福利小组,母亲就是其中的一员,后来在福利小组基础上成立白泉绳索厂,母亲是白泉绳索厂的“元老”之一,一直做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提早办理退休为止。</p><p class="ql-block">编织麻袋、做船用绳索是白泉绳索厂的一大主要产品,前后有十五六年时间。</p><p class="ql-block">做麻袋做绳索所有工序中,捶打烂麻是最苦最脏的活。要把烂麻捶打成麻丝,不是一下二下就可以的,得用大木槌用力捶打,如果长期做,既是一个男人也是吃不消的。那时候厂里干这活的,除了几个临时工小伙子外,正式女职工中有几个是比较固定的,母亲是其中一个,基本都是所谓家庭成分有“问题”的那些女职工。</p><p class="ql-block">一年四季,母亲的双脚泡在水里,脚皮是脱了一层又一层。大冬天,河水是刺骨的冰冷,有时候麻丝不够用,只能强忍着寒冷站在河里捶打烂麻,时过几十年后,我们一说起这件事,总是为母亲感到痛心,但母亲却比我们看得淡,从没听她有什么过深的怨言,最多只是叹一口气而已。</p><p class="ql-block">在绳索厂,母亲所干的活基本是厂里最吃力的活,除了捶打烂麻,还有做麻绳时的拧绳环节,在露天下一边走一边把三股绳拧成一根粗绳,每天从开工走到放工,来来回回不知要走多少步,夏天是酷热炎阳,冬天是寒风凛冽,那苦那累是现代人无法承受的。但母亲很坚强,从没在外面喊一声累。母亲知道,象自己这样的身份,没人会同情你,只能干,否则就会失去难得的工作。家里可有五个孩子等着养大啊。</p><p class="ql-block">母亲对我们姐弟的爱,为我们的付出,一件件都刻印在我们的脑海中。我记得,</p><p class="ql-block">1974年7月的一天,准备上初中的我,跑到中学大门口去看公布的上初中名单,五个班级,二百五十多个名单中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难道又是重演大姐二姐的读书悲剧?没任何思想准备的我一下子懵了,跑回家大哭。羸弱的我无法承受这样不公平的遭遇。可是哪里有我家说理的地方啊?</p><p class="ql-block">傍晚,下班回来的母亲,知道了这件事,晚饭也没心思做,赶紧到同村的“翁伯伯”家里去。“翁伯伯”是学校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代表,母亲到“翁伯伯”家,哭泣着向“翁伯伯”说了这件事。在我记忆中,母亲从未轻易流泪,更没有在外头轻易流泪。在那荒唐的年代里,经常会开批斗大会,母亲总是顶替父亲去陪斗,母亲后来说:这有什么,反正人家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翁伯伯”清楚我家的情况,也尊敬我母亲的为人处事,对我母亲说:这不太可能啊,这次是有五个班级,都可以上学啊。明天去问问。叫我母亲放心回家去。全家忧闷揪心熬到天亮。第二天,“翁伯伯”带了口信说是抄名单时把我的名字漏了。二百五十多个名字就漏了我这个“地主儿子”的名字?</p><p class="ql-block">我还记得,1978年7月20日高考,考试前夜,母亲做了这样一个梦:梦见我被捆绑着,满头是血,走进学校。母亲从梦里惊醒,梦虽然很恐怖,但血是红光,母亲认为这是好梦。母亲虽然当时没对我们说,心里是期望我能考上大学,有新的人生。</p><p class="ql-block">高考结束,成绩是姗姗而来,我竟然是六个应届生中上了录取分数线的其中一个。填了志愿后,母亲还是很不放心,不放心的是阶级出身,虽然当时高考政策说是“不论出身,只看个人表现”。母亲还是请了一个很有文化的熟人,写了份信给招生学校,信中的意思是希望学校不要因为家庭出身而断送考生的命运。这封信到底有没有作用,我不清楚。当时的母亲也只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为我们操碎了心。我被大学录取,我们家在邻居间的地位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母亲却很低调,但母亲心里的喜悦,全家人的喜悦是显而易见的。</p><p class="ql-block">母亲对我们的爱,那一件件真是无法说得完啊。</p><p class="ql-block">母亲在,就是家在,就是温暖在。虽然这二年母亲基本不太开口说话,我每天来家,见一下母亲,就有一种温暖,心灵便有了归宿,就不再感到孤独,无论走到哪里,心里总有一份牵挂。而今,母亲离开了我们,心就缺了一个角,不会有过多的温暖,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思念和深沉的哀痛。</p><p class="ql-block">母亲,我想您!</p><p class="ql-block"> 您的儿子</p><p class="ql-block"> 2025 年 2 月 18 日泣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