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邻居孙家三兄弟是从营口来的一家人,老哥仨在屯子里没人直呼其名,就叫孙老大,孙老二,孙老三。孙老二长的是最壮实,往那一站象个黑铁塔一样,眼睛大,嘴大,说话声音也大,脾气更大,管孩子下手最重,我只记得他叫孙泉海。大眼珠子就是孙泉海的儿子,长得和他爸一模一样,简直是浓缩版的孙泉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眼珠子是我的近邻,院挨院,我你俩同年同月生,他大我三天。大眼珠子随他爸,从小就长得又胖又大,足足高出我半头。我们俩总在一块玩,打仗也是常有的事,每次都是我落下风,体重,力气,个头,我都占下风。我从小就这熊样,打完仗还在一块玩儿,大眼珠子总以强者自居,说话时声音都大了,底气更足了,眼珠子也瞪得更大了。在我们屯子里的小孩都惧他三分,背后也常数落他的不是。我们俩经常在一块玩儿,记不清打了多少次架,反正都不动凶器,也没有大碍,我虽常失败,但没受伤,我从心里不怕他。大眼珠子更不在乎我了,也不怕与我打架。打多少仗根本不会改变胜負,但有一仗我记忆最深刻了,我居然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是在小麦场傍边玩,屯子里很多小孩都在那玩,有放猪的,有放马的。我和大眼珠子又打交手了,和大眼珠子近战,我一点胜算没有,放猪的大肚子大我两岁,他不劝架也不拉架,把放猪的鞭子随手递给了我。这下子可好了!我是如虎却添了翼,接过鞭子立刻就扭转了颓势。大眼珠子一看我有了兵器,回头就跑,边跑边哭,我头一回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高举着鞭子在后边追,边追边大声喝斥,我知道跑不过他,还是追出了老远,那种胜利的快感很享受。眼看大眼珠哭着回了家,我喜滋滋的把鞭子还给了大肚子,心里美滋滋的庆贺自已的第一次胜利,虽然是胜之不武,确是第一次胜利。大肚子也咧着大嘴傻笑不说什么,我还不知自己被当枪使了。大肚子脸上笑纹还未收拢,远远见孙二姨(屯子里叫屯亲,有各种称呼)牵着大眼珠了怒气冲冲往这么急走。一看这架势,我先蔫了,大伙都不笑了,也不说话了,知道是摊上事了。孙二姨可是个利害茬,人长的漂亮,干活麻利,说话象刀子一样,人人畏惧,谁也不敢和她硬刚,她气势大但绝不骂街,不是泼妇,确牙尖嘴利,说话连珠炮一样,又响亮又急迫,谁也难插上嘴。见她发怒了,我们都怕了。我以为一定是冲我来的,先蔫了下来,不想她远远的高声先骂大肚子“大肚子!你他妈真不是人作,你比他们大那么多,不拉架反给鞭子!你还是不是人?走!找你爹妈去!”大肚子象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头低着一声也不敢吭,肚子憋得更大了,一直听着孙二姨指着鼻子痛骂,骂了半天也骂累了,孙二姨领着大眼珠子回家了,没说我一句不是,也没看我一眼,好象这事与我无关,她可能压根没拿我当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也是生平唯一一次胜仗。别说,从那以后我俩很少打仗了,洗澡,抓鱼,摸麻雀,玩狗,逗猪。那次逗猪玩差点闯了大祸,我在这边逗,大眼珠子在那边逗,就是用秫秸象标枪一样的往猪身上剌,让猪在圈里跑,在猪圈的板缝中抛掷,猪急跑,把我剌中了,立刻流血不止,马上回家,各找各的娘。我妈把我头摁进水盆子洗了洗,一把烟面子埯上,用个黑带子绑上了,象个独眼龙。我在妈的骂声中,一声也不敢吭,什么也不说,就任我妈摆布。这时孙二姨风风火火跑来,一进院子就高喊“唉呀妈呀!可吓死我了!”进屋来一看我这形象,头上缠一条黑带子,孙二姨大骂“这个死孩子,伤着眼晴没?”她是真着急上火了,说话都不利索了。我的眉弓至今还留有一疤,大眼珠子不是故意的,我始终没怪过他,但把大人吓得不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俩一块报名上学了,都是向阳小学,每天一块上学,又一块回来,我们有四五个人在一起。我们为什么都和大眼珠子一块走呢,安全,碰到别的屯子里小孩,都对大眠珠子眼晕,没人敢主动找事。大眼珠子并不好斗,不霸道,在我们这伙中,大眼珠子不是最利害的。最利害的是大我们一岁的嗑巴,他个子与大眼珠子一般高,但长得瘦,说话张囗就骂人,大眼珠子一样挨他骂,从来没见大眼珠子发火,大眼珠子并没有长得更么吓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眼珠子有一绝,他家养一条大黑狗,长的如主人一样,又高又大,像个黑瞎子,和大眼珠子常在一块玩耍,我们自然也极熟。路过邻村时,大眼珠子也不怕狗,那狗叫着从远处奔来,见到大眼珠子珠子就好像认识一样,不叫了。大眼珠子就如摸大黑一样,在狗头或脸上摸一下,那狗马上就把尾巴摇了起来。他和狗好像都认识,我很奇怪。我们上学要路过山东屯,大眼珠子就如走在我们屯子,没有一只狗对我们又追又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学了就都懂事了,我俩处得更近乎了,此时的大眼珠子不但不欺负我,还能保护我。大眼珠子并不好打仗,他从不主动挑事,一旦有事,他在跟前一横就安全多了,他块头大,气势唬人,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架式。每天上学放学我和大眼珠子在一起,玩得快乐又踏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小学四年级,我就搬进城里了,从此见到大眼珠子的机会不多了。我高中毕业后回到老屯,打听大眼珠子,听说他随父母回到了营口去过渔家生活去了,我从此再也没见到大眼珠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老了,老了,思故乡,想过去事,总不忘大眼珠子。大眼珠子大名叫孙焕礼,小名叫金盅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眼珠子也八十岁了,不知现在的眼珠子还能不能睁当年那么大了?</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22px;">潘永彬2025.1于海伦记。</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2px;">潘永彬,号左明,海伦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