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早春的素绢

Jack(杰克)

日历翻到"雨水"二字，窗外湿润的空气裹挟着泥土的芬芳，不由分说地钻进鼻腔。那是雨水节气独有的味道，混杂着旧年枯草的沉郁与新芽破土的清新。檐角悬着的冰棱开始流泪，滴答滴答，溅起微小的水花，转瞬即逝，宛如技艺娴熟的乐师，在演奏着即兴创作的灵动音符。

墙根的残雪最先听见春声。它们蜷缩在背阴处，被微风挠得浑身酥痒，渐渐化作沁凉的溪流，顺着砖缝潜入泥土深处。冬眠的蚯蚓翻了个身，惊觉头顶的冻土正在松动，泥土裂开细小的缝隙，仿佛有人掀开了被角，春的气息便如潮水般，愈发浓烈地漫溢开来。

江面泛着粼粼的银光，薄冰碎成满天星斗，随着春水的脉搏轻轻摇晃。柳条垂在岸边梳洗，褪去枯褐的冬衣，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仿佛在与春雨诉说着重逢的喜悦。忽有雨燕斜掠而过，尾羽裁开湿润的空气，把云絮里蓄着的雨意都惊散了，化作牛毛般的雨雾，沾衣欲湿。

露台上的阿姨收起了久冻欲化的年货，念叨着"雨水节，雨水替雪水"。孩童们却顾不得这些，追着化雪成水的地面奔跑，胶鞋踩碎水洼里的天空，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星星点点的虹。门旁的老梅树抖落最后几片花瓣，枝桠间只剩下瘪瘪的芽苞。

隔壁的大哥在阳台里煨着紫砂壶，看雨丝在瓦当下串珠帘。茶烟混着水汽袅袅上升，恍若看见杜牧诗中"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意境。身材婀娜的姑娘举着花伞从檐下走过，伞面滚下的是春天遗落的词句，滴在泥土里，细腻且温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刚刚苏醒的大地。

喜鹊在晨雾里试嗓的时候，人行道边的泥土已变得像发糕般蓬松。行人小心翼翼的跨过路边石，鞋底沾上了泥浆，那是大地熬过寒冬后泛起的黑色。沟渠里漂着腊梅的胭脂，漂着松树的眉黛，漂着整个北方正在苏醒的呼吸。雨水滋养着大地，让沉睡一冬的万物渐渐苏醒。

暮色裹着细雨漫上来时，江面浮起千万枚银针。江桥上亮起的串串灯光，恍如散落的星子坠入水中。湿润的夜气里，隐约能听见冻土裂壳、根须伸展的窸窣，听见晚冬正在纺织青翠素绢的声音。雨水过后便是春，它不仅带来了万物的复苏，更带来了希望与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