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耄耋父亲重回故里

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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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自创

跨过年，父亲就八十有五了，受老天垂顾，不仅生活完全自理，还有心力外出逛逛。

去年，我和爱人自驾，陪着父亲游了承德避暑山庄、北戴河等，五天行程，父亲开心却也感觉到累，说“再也不出远门了”。

过完春节，父亲又重拾信心，想去他从小生活的灵石看看。

　　父亲出生在古城平遥，两岁多跟随父母到了灵石。他在灵石城里长大，中专毕业后，又分回灵石，直至23岁调离。

灵石有父亲童年的欢乐、少年的苦涩、青年的活力，处处留下他成长的足迹，成为他心底永远的记忆。

离开灵石后，父亲一直担任领导职务，事务繁忙，偶尔去灵石也是来去匆匆。上次去还是参加他姑姑的葬礼，距今已有20多年。

　　父亲有重回故里的想法，做子女的必须满足他的心愿。于是，趁着这个周末，我和爱人自驾陪父亲前往。

省城到灵石约150公里，沿京昆高速，一路畅通。初春时节，尽管天空依旧带着些许寒冷，但阳光已开始变得柔和，不再那么刺眼。

父亲坐在副驾，稀疏银白的头发，或深或浅的老人斑，眼晴紧紧盯着前方，思绪却早已回到往日的岁月。

　　父亲告诉我们，爷爷奶奶主要以卖布匹、袜子、针头线脑为主，小本生意。1943年他来以后，奶奶又接二连三生了八九个孩子，虽然赢得“英雄母亲”的美誉，但家庭负担实在太重了，加之时局混乱，除夭折的，还有两个弟弟被早早送人。

“家里孩子多，自己又是长子，常常是一边摇着弟弟妹妹一边学习，尽管这样，家里一再不让去读书。要不是初中毕业后有幸捡到一张省采矿学校招生的宣传单，偷偷报名考试被录取，我的人生从此就改写了。”父亲庆幸道。

　　下高速，我们行驶在永吉大道上，远远近近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两旁的行道树上挂着红红的灯笼，人们还沉浸在新春的喜庆氛围中。

看到路边矗着“静升”的标牌，父亲的记忆一下子被激活，“哦，咱们走在城的东面了，离城还有二十多里了。”又像活字典，给我们介绍沿途的村庄和与之相关的人和事。

父亲说，当时灵石县城不算大，但谁家住哪，他基本都知道。因为从八九岁开始，他每天要起早贪黑去砍柴，卖菜，担炭，不仅满足家里用，还要挣钱补贴家用。由于过度用力，后脖颈被扁担压出厚厚的茧子。

　　我们要先见在此出差的姑娘，行至张家庄附近时，父亲回忆到：“有一年冬天的夜里，寒风刺骨，当时家里也没个钟表，以为天快亮了，我和你爷爷就出发去砍柴，来到张家庄铁路大桥处，被护桥的解放军拦住：“你们是干啥的？”我们说：“砍柴的”。解放军说：“胡说！哪有半夜上山砍柴的？”以为我俩是坏人，就把我们关到一个日本人留下的碉堡内，长达五个多小时，天亮放行时，我俩冻得都不会说话了……”

眼前的父亲，思路清晰，言语生动，仿佛还是十几岁的青涩少年，好心疼他经历的苦难，他们这代人真不容易。

　　灵石，是名副其实的山城，群山环抱，城内高低起伏，很少有正南正北街道，汾河从西边蜿蜒向南，京昆高速、南同蒲线贯通而过。驶过汾河大桥时，父亲望着冰块逐渐消融、缓缓流淌的汾河水，陷入沉思。

我的爷爷于1970年因派性斗争葬身县城至张家庄村的汾河里，结束了他年仅52岁的生命。

难以想像，此时平静的父亲，当年是如何挑起家里的重担，和奶奶把两个弟弟、两个妹妹扶养成人，乃至成家立业的，其中的辛劳和心酸只有他知道。

　　进到城里，我们将车开至县政府附近，东西走向的街道，高楼林立，热闹繁华。

父亲站在街头，一片茫然。我问父亲：爸爸，有点印象吗？父亲少有的底气不足：没一点印象。

有对看似六七十岁的夫妻过来，父亲赶忙去询问，得知原来旧的灵石县城还需由此往西，经过改造，现在已叫天石新城了。

　　相距不远，我们导航过去。

只见造型别致的楼房、干净整洁的街道，五花八门的商铺，还有广场、艺术中心等，完全的现代化，没有一点古朴的模样。

父亲急切地下车，又不知该去往哪里。突然看见前面有几位闲坐的环卫工人，赶紧走上去攀谈。当他们得知父亲是老灵石人时，也很激动，非常热情地给父亲介绍。

目前，灵石旧县城已整体拆除，曾经居住的地方、就读的小学、中学都没有了，父亲眼里充满深深的失望，我也后悔该早几年陪父亲过来。

　　当听说灵石因此命名的那块巨石还在，只是由吕祖庙迁移到如今的天石公园时，父亲又道谢后向北快速移步，在灵石艺术中心东侧，我们终于见到了这一珍宝。

　　这块“灵石”是一块铁陨石，重达6.8吨，硬度5.5-6，比重5.3，还带有磁性，主要成分是铁，达到96.1%，其余包括镍、钛和锰等。

根据灵石县志记载，隋开皇十年（590年），隋文帝北巡晋阳，路过平昌县境时，官车难行，于是傍汾开道，结果发现了这块似铁非铁，似石非石，颜色苍苍，声音铮铮的石头，上面还有“大道永吉”四个字。隋文帝以为这是祥瑞之兆，于是割平昌西南地置县，并赐名“灵石”。灵石也是全国乃至全球唯一一个以陨石命名的县。

自那以后，这块“灵石”就被当地人尊为神石，传说它能镇水灾、捍城垣。灵石陨石不仅是科学研究的宝贵资源，更成为了当地的文化象征，吸引着众多游客前来参观和膜拜。

　　中午，在评分较高的西北印象用餐，饭菜可口，美味佳肴，也再次感受了灵石人民的热情和诚信。

饭罢，又行驶8公里，来到位于静升镇苏溪村的资寿寺，这是始建于于唐咸通十一年（870年）、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又进行大规模补葺完善的寺庙，2001年被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苏溪村这边河川明显宽阔，天蓝气清，资寿寺沐浴在春日暖阳中，仿佛是一幅被岁月精心雕琢的画卷，静谧而庄重。

“国保”级的资寿寺居然不收门票，人又很少，充满宁静和禅意。

资寿寺坐北朝南，东临绵山，西傍汾河，总面积17000平方米，外观呈红色，建筑群体均为砖木结构，全寺由三组建筑构成。

资寿寺有三绝：明代彩塑十八罗汉、元代壁画和藻井，具有很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

　　我陪着父亲参观，上下台阶、跨门槛尽量扶着他，明显感觉到父亲腿脚的僵硬和吃力。记的十年前和父亲去张家界疗养时，他健步如飞，我们团队的年轻人都没他利索，真是岁月不饶人。

在石头砌成的、上面是大大的“寿”字、下面是乌龟的图案旁，是通往第三层建筑的台阶，父亲主动放弃往上爬。

我拿出手机，以图案为背景，给父亲拍照，愿父亲健康长寿，平安顺遂。

　　返程，父亲明显疲惫，路过平遥时，问愿不愿进去看看，被一口回绝。

人们常说，尽孝要趁早，真是这样，父母不觉都八十多了，我们真应多关心多陪伴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