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修县农科所的那些日子(二)我们的“化杀”队

胡茂文

永修县，九江地区最南端的明珠，与省城南昌相距不远，大部分土地镶嵌于鄱阳湖平原之上。永修县农科所坐落于永修县城涂家埠北约二三公里之处，紧邻南浔铁路，如同瑞昌县的农科所一般，它隶属于县农业局，是承担农业科研任务的事业单位，以水稻良种的种植繁育为主要工作。因姐姐是学习班唯一的女学员，所里领导出于安全考虑，将姐姐安排在六十年代建成的知青楼上居住。如今我接替姐姐在此学习，男学员的床位已满，曹主任依旧让我住进知青楼，宇和哥为此找到了曹主任，曹主任同意他搬来与我同住，彼此作伴，相互照应，倒也自在。

初到永修县农科所的近一个月里，我难以适应这里的环境，夜晚常常失眠。我们居住的楼房距离南浔铁路仅二十来米，每当火车经过，楼板剧烈震动，床铺也随之摇晃，“轰隆！轰隆！”的声响吵得人难以入眠，有时甚至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曾经在家时，十六岁的我从未见过真正的火车，做梦都想看火车，而今火车就在眼前，却有些心生厌烦，自己仿佛成了那好龙的叶公。直到一个月后，我才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永修农科所的水田大多位于所里的北面，我们化学杀雄制种的田块也在那里。去往田间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围坝和两口蓄水的大藕塘，此时藕塘里荷叶如伞，白色的莲花盛开，从岸上走过便能闻到荷花淡淡的幽香。我们瑞昌分得的制种田靠近荷塘，离所里最近，据说这是姐姐在此时抓阄所得，后来我来后，学员们还夸姐姐手气好。

这片用于化学杀雄制种的水田，已被永修农科所的男农工用牛带耙整平，田块方方正正，如同镜子一般。制种的父本献党一号与母本IR24，秧龄已满月，再过几日便要栽插了。在宇和哥的引荐下，我结识了其他县来的学员们。九江地区水稻化学杀雄培训班由九江地区下属各县农科所选派的后备水稻农技人员组成，大多是回乡知识青年，一般具有高初中文化程度，包括九江市、九江县、瑞昌、武宁、修水、德安、永修、湖口、星子、彭泽、都昌等十多个单位的三十名学员。永修农科所的曹达还主任担任我们的领导，星子县农业局的张芳林任队长，德安县农科所的李永泰为副队长。

曹主任是永修农科所的党支部书记兼所长,也是我们化杀队直接的领导和培训班教师,人家还是老牌的大学生,可他没有一点书生气,站在农民中间,比普通农民还农民，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理着短发,皮肤黝黑，不修边幅，衣袖裤腿老是挽得高高的，白天在所里办公室很难看到他闲坐在那里,他一有时间便来到田间地头,是个闲不住的人,可人家是个实干家，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对于水稻的栽培植保技术很有研究,他善于理论联系实际,科研成果丰硕,经常在省内外农技书刊杂志上，发表水稻科技论文,这次的水稻化学杀雄育种，在全国还是一项新技术,九江地区农业局的领导十分重视,把这个"化杀"培训班的重任交给他，可见领导们对他的信任与器重，跟着这样的领导和老师学习，我们不但可以学习到农业科技知识，还能够学习到脚踏实地的做人起码的原则。

曹主任爱抽烟,烟瘾特别大，一天要吃一两包香烟，有一回还当着大家面闹了个笑话,那天他正在给我们在黑板前讲水稻栽培技术课，左手拿着讲义,右手拿着粉笔，正讲得起劲的时候，烟瘾犯了,他便随惯性地将右手抬起来，将那根用来在黑板上写字的毛色粉笔,叼在嘴上，学员们看着他的行为，都大笑起来，这时候他自己也表白过来，朝着大家直乐,然后将粉笔放在一边，迅速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从里面拿出一支，点上火,猛地吸了起来。

离家有一个多星期,我便有些想家了，想念爸妈，想念姐姐弟弟们，想念我的同学和老师们，在这里除了同宇和哥可以讲家乡话,与其他人都是讲的普通话,人家云贵川三省都可以互通语言，而我们江西除了普通话交流，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共同语音替代，连九江地区各县的语言都无法直接交流。每到下午收工吃完晚饭后,我总喜欢到铁路边上逛逛，去朝来往的客运列车车窗上看，希望能在上面看到家乡的熟人,结果每每总是乘兴而去，失望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