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谋土林的颜色

天马行云

春雨在勐赫小镇的屋檐上敲出轻快的鼓点，母亲往青布衫外又添了件羊毛坎肩。我替她系安全带时，她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反复摩挲车窗，像触碰某种易碎的瓷器。这是八十二载岁月里，她第一次走出横断山脉的崇山峻岭。

车轮碾过金沙江支流的雾气，隧道一个连一个，如巨兽吞吐来往车辆。当小车驶出金山隧道时，天地骤然换了幕布，光芒万丈。

连绵的丹霞丘陵间，元谋土林正沐浴在正午的圣光里，赭红、明黄、苍褐的岩层如凝固的岩浆瀑布，垂直泻向干涸的河床。母亲忽然挺直脊背向窗外张望，鼻尖几乎抵在玻璃上："这些山，莫不是女娲补天剩的彩石？古元谋人居住的地方像仙境一样。"

女儿彭地搀扶着奶奶缓缓走向观景台。二月的春风卷着细沙掠过千层酥般的岩柱，在凹槽间奏响苍凉埙曲。母亲的白发与赭色围巾在风里翻飞，她指着远处金字塔状的土峰："瞧那土林褶子，倒比我这老婆子的皱纹还密。"阳光斜切过岩壁，将沉积岩百万年的心事剖成明暗两半，铁质的锈红，泥质的浅黄，钙质的灰白，在断层处流淌成液态的光阴。

暮色漫上来时，土林化作蹲踞的巨兽群。晚霞给每道沟壑描上金边，仿佛大地突然睁开了无数灼灼的眼睛。母亲倚着朱砂色的栏杆，身影渐渐与那些守望千年的土柱融为一体，我急忙用手机抓拍了母亲的靓照。这时才突然发现，原来苍老也可以这般瑰丽——她头发的雪色，土林的暮色，此刻都浸润在同一种琥珀色的时光里。

陪同母亲行走在土林五彩步道上，我们心情无比激动，看到母亲的微笑和土林壮观瑰丽的景色，一种诗情油然而生，打油一首留下爱与美的永恒。

元谋土林侍母行

春霖初浣勐赫纱，铁隧吞光到赤涯。

杖点烟霞千柱立，襟收风露百层疤。

娲皇石堕斑斓雨，铜锈苔生褶皱痂。

暮色漫将沟壑焊，残阳熔作赤金砂。

云根蚀刻洪荒印，崖骨嶙峋太古槎。

忽见白头融赭土，始知地母亦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