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许多美好的梦想与追求。对于我们这些出生在新中国成立不久的50后们来说,虽然说没有经历过那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但建国初期的三年自然灾害、无休止的政治运动、十年文革内乱、知青上山下乡、中国改革开放、发展经济、计划生育等每个阶段,我们全都赶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出生在一个革命军人的世家。我的父母都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解放战争中随陈谢太岳兵团南下中原,参加了解放洛阳战役和豫西剿匪反霸斗争的老革命。我们兄弟姊妹们都是在部队大院里听着军号声长大的孩子。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对人民军队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从小就向往部队的生活,希望长大后能当上一名身穿绿军装、手握钢枪保卫祖国的解放军战士。</span></p> <p class="ql-block">西双版纳风光</p> <h1><b>一、到边防前线去</b></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4年初,我高中毕业了。那时正是文革的后期“批林、批孔、批资产阶段教育路线”,大学停课,取消了高考。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下农村当知青,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我和同学们去了河南许昌地区禹县的农村插队落户,开始了两年与农民兄弟同吃同住同劳动的知青生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6年2月,部队征兵工作开始了。得知云南空军部队到禹县征兵的消息,我兴奋异常,找到当地征兵办和接兵部队的同志,积极要求报名参军。经体检、政审合格之后,我和新战友们一起,于3月初换上绿军装,登上了开往大西南的闷罐车军列,从此开始了我的军旅生涯。临行之前,父母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兵儿,你是军人的后代,到了部队,一定要做好吃苦耐劳的思想准备,努力学习,练好本领,做一名合格的革命军人。”</span></p><h1>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了昆明,然后又换乘部队的解放牌军用大篷车,在茫茫崇山峻岭中颠簸了两天两夜,我们终于来到地处云南边防前线的空军雷达36团团部所在地思茅镇(现在的普洱市)。</h1><h1>我所在的部队担负着西南空域的警戒和为我空军作战飞行提供空情保障的任务,部队高度分散,连队之间相距数百公里,绝大部分是在人迹罕至的边境线附近高山顶上。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西双版纳大渡岗边防雷达站当了一名雷达操纵员。</h1> <p class="ql-block">西双版纳热带雨林</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二、艰苦的部队生活</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说到西双版纳,大家首先会想到美丽的热带雨林风光、神秘的大象和欢乐的傣族泼水节,是一个充满神奇浪漫色彩的旅游胜地。在我想像之中,连队一定有宽阔的柏油马路、整洁的营房、优美的环境。可到了连队之后,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上山的道路仅是一条只能通过一辆大车且坑坑洼洼的土路,路两侧全是一人多高的细竹子和茅草丛,路中间也长满了茅草,周边是遮天蔽日的热带雨林,汽车穿行其中,真有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感觉。到了连队驻地,看到的营区是一排排破旧的土坯房和钢架结构的简易油毛毡防震棚,条件十分简陋。最要命的是山上没有自来水,工作生活用水都是靠水罐车从30多公里外的山下(现在的野象谷景区附近)拉回来,然后分到各班。旱季的时候,两三天拉一次,基本上可以保证供给。但一旦汽车出了故障可就惨了,大家只能每人每天一盆水,洗脸、刷牙、洗脚全靠它,用完之后还要留着浇菜。到了雨季,下山的道路泥泞湿滑,汽车下去上不来。生活用水基本上全靠天了。战士们只能把毛竹一劈两半做成水槽,挂在屋檐下,再开一个汽油桶作水缸。下雨的时候,就接这种“自来水”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西双版纳的雨季,雨水特别多,有时一场连阴雨能下一二十天,洗的白衬衣一直干不了,发霉之后成了斑斑点点的花衬衣。军用皮鞋放在床下,能长出一层长长的绿毛,被子也是潮乎乎的,全靠身体来暖干。久而久之,一些战士得了皮肤病和关节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时连队没有电视、收音机,邮递员送来的报纸是一周之前的,文化生活非常单调。大家最快乐的,就是团里的电影队的到来,看场电影仿佛像过年似的,一年中难得有几次。一群精力旺盛的年青人,生活在这种几乎与外隔绝的环境中,其寂寞程度可想而知。此外,连队平时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粮油食品和蔬菜肉蛋,全靠生活车到几十公里外的山下去买,有时候车辆发生故障几天修不好可就惨了,没有了新鲜蔬菜,大家就只能米饭就咸菜外加煮黄豆了。</span></p> <p class="ql-block">1979年拍摄于大渡岗雷达站</p> <h1><b>三、艰难困苦的考验</b></h1><h1>人们都说部队是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到艰苦的边防前线去当兵更是如此。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西双版纳封闭落后,生活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的山民,还过着刀耕火种的半原始生活。每到旱季,他们在山坳里砍倒一大片灌木丛,晒干之后放把火烧了,然后在这片烧过的土地上撒上旱稻或玉米种子,这就是所谓的“烧荒”。由于这里到处都是原始森林,一旦烧荒时大火蔓延到森林之中,火势根本无法控制。因此,那些年,每当旱季到来,西双版纳经常会发生森林火灾。晚上站在山顶,经常会看到逶迤连绵的山峦之间燃烧的火龙,并且渐渐向我们驻地移动。只不过热带雨林气候潮湿,树木多为杂木,不像东北的油松那么易燃。过活的山林,烧掉的基本上都是灌木和茅草,加之那时候人们也不像现在重视森林防火,更没有各种扑救措施和较好的办法,只能等到雨季来临之后,靠雨水将其扑灭。由于那时候雷达部队都使用自备大型柴油发电机供电,一旦附近发生森林大火,势必会威胁到油库和雷达装备及营区安全。所以,我在连队那几年,就参加过三次扑救山火的战斗。记得有一次,大火蔓延到了连队附近,火势非常凶猛。我带领全排战士分成几组去灭火。我们的前面的树林里全是齐腰深的枯草和灌木丛。突然一阵大风刮来,火借着风势,形成一堵两米多高的“U”形火墙,直向我们扑来。眼看着就要被大火包围,我迅速带领大家扒开茅草灌木丛,拼命往山坡上方的公路上撤离。刚刚上了公路,大火就烧到了公路边。这时再看大家,好几个人的军衣也被挂破,胳膊和腿上也被树枝划出了血。假如动作稍慢一些,势必会葬身火海之中。</h1><h1>1978年5月,我团接到上级指示,组建机动连到贵州的平塘县配合空军部队执行一项打敌大型空飘“心战策反”气球的特殊作战任务。我们到达指定的地点之后,在一处高地迅速搭起军用帐篷、架起了雷达,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山上的自然条件非常恶劣,不是刮风下雨,就是浓雾弥漫。光秃秃的山上,既没有路,也没有树,全是一尺多深的茅草。晚上出去站岗巡逻,总是浑身湿漉漉的,而且还经常找不到住的帐篷。记得刚到这里时,为了避风,我们把帐篷搭在比较低洼的地方。可想不到,遇到晚上下大雨,雨水都流进了帐篷里面。加之帆布帐篷不隔水,雨一大就到处渗雨,大家只好把雨衣搭在蚊帐顶上。睡到半夜,积水把蚊帐压垮,把被子打湿一大片。第二天早晨起来,床下一尺多深的水,洗脸盆、鞋子像小船一样在帐篷里漂着,也不知道哪双鞋是自己的了,弄得大家哭笑不得。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在山上坚持近半年的时间,配合空军部队出色地完成了空情保障任务,连队受到空军总部的通令嘉奖,我还荣立了个人三等功。</h1> <p class="ql-block">上个世纪80年代在雷达阵地上的留影,身后是当年部队装备最先进的远—7警戒雷达。</p> <h1><b>四、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b></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8年10月,我们完成任务后从贵州回到西双版纳。这一时期,越南当局已经公开反华并不断在中越边境制造流血冲突、驱赶华侨,大批华侨难民被迫取道老挝、缅甸一带逃往西双版纳,加之缅甸国内局势动荡,中缅边境形势也很紧张。而文革时期下放到西双版纳农垦建设兵团的一大批北京、上海、成都、重庆等地的“老三届”知青,也掀起了强烈的回城请愿浪潮。内忧外患相互叠加,使得西双版纳边境一带的局势更加紧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9年元旦前夕,我们就接到上级指示,要求边防部队随时做好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并准备组建雷达机动营开赴边境一线,我也写了请战书要求上前线。但由于我当时是连队的技术骨干又是代理排长,我的申请没有得到批准。1979年1月初,我被提为雷达排长。那时候,我还不到23岁,在部队服役还不满三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2月初,部队传达了中央军委的作战命令并进行了最后一次战前动员。我们一边组织开展紧张的战备训练,一边在雷达阵地的四周开挖战壕和猫耳洞,大家既紧张又兴奋。我记得战前给父母的最后一份家信是这样写的:“爸爸妈妈,部队就要打仗了。作为一名军人的后代和边防战士,保卫祖国是我应尽的神圣职责,儿绝不会给你们丢脸,并做好了为祖国流血牺牲的准备。假如战争结束之后还收不到我的来信,说明我已经在战斗中‘光荣’了,你们也不要悲伤,应该为儿感到骄傲……”。可以说,当时许多热血轻年和我一样,都是抱着为国捐躯的决心走上战场的,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79年的2月17日清晨,对越自卫还击战终于全线打响。我们也进入了最紧张的战斗执勤状态。巨大的雷达天线在旋转,强大的电磁波扫描着中越边境的上空,密切监视着空中的情况。我和战友们值守在荧光屏前,把一组组我军战机的飞行方位坐标数据及时通报给前线作战指挥部,确保了空军部队对地面部队正面进攻空中支援,使得越军的飞机自始至终未敢升空迎战。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经常是吃住在雷达工作车上,圆满完成了各项空情保障任务,连队也荣立了集体三等功。尽管我们没有像陆军参战部队的战友们那样,在战场上经历血与火的洗礼,但作为参战部队的一员,能够为保卫祖国贡献一份力量,感到无尚光荣。比起他们的流血牺牲,我们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span></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老兵合影</p> <p class="ql-block">2014年的八一建军节,我和当年连队的一帮老战友专程回到阔别20多年的连队故地重游。</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老兵与年轻的战友们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老团部里停放的解放牌军用卡车,如今已经成为“历史文物”</p> <p class="ql-block">当年的连队已经完全变了模样。</p> <p class="ql-block">营区旧貌换新颜</p> <p class="ql-block">军营雨后的晚霞</p> <p class="ql-block">年青的战友表演节目</p> <h1>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觉得离开云南边防前线已经整整40年了,有不少亲朋好友曾问过我,你在边防部队工作那么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我说确实比较苦,但相比于工作在高海拔地区的边防军人,这又算得了什么?正是因为有千百万守护祖国边疆的边防军人,才换来国家的和平安定、人民的幸福安宁。</h1><h1>我在云南边防前线雷达站工作生活了近八年时间。从一个新兵一步步成长起来,在部队的培育教育下,入了党、提了干又上了军校,毕业之后又回到连队担任党支部书记、政治指导员,对连队充满了感情。我觉得,作为一名军人,能为保家卫国尽一份自己的责任,是一生当中最大的荣耀。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人生经历和艰苦生活中的磨练,才使自己变得更加成熟,使自己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才有了明确的目标和方向。</h1><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晃4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西双版纳已经有了机场,有了高铁,成为全国著名的旅游胜地,每年接待数百万国内外游客。忆往昔峥嵘岁月,不禁感慨万千!</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