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128, 128, 128);">图片均来自网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的长鞭(二)</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不单纯是车赶得好,而对相马,牲畜的繁殖,小牲口的调教,使用上的搭配以及日常的饲养,常见病的防治等都很在行甚至是有自己独到的拿手绝活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所在的生产队有三挂大车,有马骡驴等各种大小牲畜十几匹(不包括牛)。每挂车一般要套三匹牲口,有时也套四匹,通常是一批公马驾辕,两匹骡子或一马一骡拉前套。骡子一般在左边,也叫拉里套或打里儿,右边的叫外套一般用骒马(母马)。打里儿的骡子要求活计好,听吆喝,走的准,拉的稳。有时出远门或拉重货,前套中间还要套上一匹,一般用脚力差一些的老马,骒马或刚上套的小牲口,既能起到帮衬作用又能起到锻炼作用。对队里的每一匹牲口的品种,口龄,脾气,特点,适宜干什么活,用在什么位置以及一挂车如何组合搭配等,父亲都了如指掌且安排得恰到好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没有农业机械的年代,牲畜就是队里的主要资产。当时的一匹好一点的马或骡要值两千元左右,一般的也要一千元上下,上好的马价钱甚至要达到五千元以上。所以那时生产队对牲畜都十分重视,对保有量多少,品种结构如何,怎样繁殖,何时引进替换,及日常的使用等都非常用心。队里专门配备了两名饲养员,专职负责喂马和歇工时的看管,除此之外的活计,包括买卖、调换、繁殖、小牲口的训练等项事宜就多半落在了父亲的身上。其实也没有什么明文规定,也不算一项确定的任务,更没有明确的报酬,也不一定在什么时间发生,但只要这些事情出现,父亲就会主动承担,从不犹豫。有时是队长发了话,有时是父亲直接做了主,时间一长,也就约定俗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善于相马,在家乡也很有名气的。有一年他跟队长去内蒙古大草原买马,队长先看好了一匹儿马(公的),父亲看好了一匹骒马,队长却没看好,嫌长的小又痩,不同意买。父亲却坚持要买这匹骒马。他对队长说:这马看着瘦小是因为年龄小没长成,在马群里处于弱势,捞不到好草吃,买回去单独饲养,将来一定有出息,不仅能拉套,因其品种好还能繁殖,将来给咱们下几匹好马驹那就值钱了。你看它现在不打眼但价钱也便宜,只是那几匹马的一半,还是买这匹合算。队长被他说服了,买回来后,果真如父亲所料三四年间不仅出落得十分打人,还为队里产下两匹优良品种的马驹,成了队里的“功臣”。看到这情景,队长乐的合不拢嘴,对父亲说:还是你有眼力,也多亏你坚持,这回咱们算赚着了。那个领他们去草原的中间人,后来听到这个情况也十分惊讶,佩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队里的牲口,除了买进和自行繁殖外,有时还会随机同别的地方对换,每当这时队长一定要拉上父亲,由他相看,提出意见后再最后定夺。有时父亲单独出车在外,碰到机会,也会直接做主,队长和社员一般都没什么意见。由于父亲的相马功夫好,每次对换总能准确说出对方牲口的短处,反过来强调自家牲口的优点,因此对换的结果往往是己方占了便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不仅相马水平高,而且善于调教那些学活儿阶段的小牲口,队里的小牲口刚上套时都由父亲来使用,成熟后再交给别人,这也几乎成了队里不成文的规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父亲用一匹十几岁口龄的老马换回一匹刚刚上套的小骡子。这匹小骡子的口龄身形脚力都不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对方吃了大亏,但人家为什么还要换呢?原来这匹小牲口有一个好尥蹶子的毛病,越到关键时刻越不听指挥,拉套总是一窜一窜的或不走正道,如果用鞭打他就尥蹶子,越打越尥。其实父亲当时已经看出来这个毛病,但觉得有办法调教,就换回来了。回来后,有人发现这个毛病就开始议论说:人家这牲口如果没什么问题,能眼见着吃亏还跟你兑换吗?这回看来是走眼了。但对此父亲心中有底数,他说:这小牲口的毛病是他们不会调教,弄偏了,不该打时乱打一气,结果牠不明白你的意图,所以就养成了这个毛病。但因为牠是个小牲口,还没完全定性,用好了还是可以改过来的。于是父亲就用牠拉前套,两边有成熟的里外套夹着,走不偏也蹦不起来,平时跟着走就行,能用上多少劲也无所谓,到了关键时刻也只是吆喝几声或甩几下空鞭,并不打牠,闲暇时还给牠梳理鬃毛,挠痒痒。在父亲的精心调教下,不到一年工夫,这匹骡子的毛病彻底改掉了,个子也长高了,活儿也干得很好,成了名副其实的主力。后来又碰到牠原来的主人,看到牠的变化非常惊讶,说什么要换回去不可,并且答应用两匹牲口,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对他使用的牲口包括队里的其他牲口都十分爱惜,每当使用前都要先看看牠们吃得饱不饱,水饮足了没有,有没有什么毛病,有了问题及时加以解决,从来没有不管牲口的情况随便使用的事情发生。每次出远门或到外地耕作,都要备足草料,精心饲喂;每次饮水前都让他们先吃点儿干草,歇过一会后再喝水。他说这样做牲口不易得病。每到夏季农闲,他就把牲口赶到野外去放牧,让他们多吃些青草以增加营养;每到冬春季节就为牠们修剪、梳理鬃毛;每当母马怀孕,他就督促饲养员加点好料;每当母马下驹,只要他赶得上,都要亲自接生;如果下的崽是品种好有潜力的,就会非常开心,像得了宝贝。在这些小家伙成长的过程中也会不适的给与关照,并且不时的规划牠们的未来。因为父亲对牲口十分爱惜,家又离生产队很近,所以很多业余时间他都是待在生产队里,以至于母亲经常抱怨说:你对队里的牲口比对我都上心,生产队就是你的家,你就是生产队的人,你干脆就嫁给生产队得了。抱怨归抱怨,母亲也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况且父亲的付出是早就被认可了的,即为自己争得了荣誉,也为家里增加了收入。队里规定父亲每天的工分要比标准工分多一分,一般社员每天挣十分,父亲就是十一分。他还多年被队里评为“五好社员”,多次被公社评为“劳动模范”。当然父亲并不是图这些,他只是热爱他的职业,爱惜他的职业伙伴。那些荣誉和增加的些许收入与他做出的贡献也是不能比的。几十年间他使用的车厢套总要比别人的车大出至少四分之一以上,装货卸货他得多挨多少累呀?他通过买卖对换繁殖牲口为队里增加的收入不下几万元,对此他认为都是应该的,觉得欣慰、觉得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除了赶车相马等项技能外,父亲种地也是一把好手。在没有多少农业机械的年代,当时东北的农村种地多半是马拉犁杖与一组人配合来完成的。一般是两匹马或骡拉一副犁,要一个扶犁手,多由车老板儿担任;一名赶纤的(赶牲口),多由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半拉子)担任;后面还要跟着几个踩格子的,多由妇女和年岁稍大点的人组成。种地的方式一般分为翻种和耲(huái)种两种。大豆玉米多用翻种,高粱谷子多用耲种。后来有了农业机械,翻地、整地、起垄等容易了,玉米多半改成了埯种,或人工播种,或机械直播。每当种地季节,父亲就成了当然的扶犁手,而翻种时扶犁手就成了决定当年的庄稼能否及时出苗,出好苗的关键人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翻种的方法是先用犁铧将去年的田垄破开(这个方法也叫破茬),将大部分的新土翻扣到旧垄沟里;后面的人在翻过的土上,原垄沟的中间位置顺向踩出合适的距离的脚窝印;点种人在脚窝里撒上合适的种子;犁铧回来时再走上一次破开的垄沟,将土翻扣在刚下过种子的新垄上;踩格子的人要在上面相继走过踩实,就这样一垄垄的种下去。这里的关键就在于两次翻扣土层的厚度,决定着出苗的好坏,而这又会在扶犁手的掌控之中。第一次翻扣在种子下面的叫下犁土,第二次翻扣盖在种子上面的叫上犁土。上下犁土厚度要多少合适,就得根据地块的墒情,播种时间,当年的气候情况,及往年的经验教训等综合掌握。这既考验着扶犁手的水平,也考验着责任心。当时生产队的土地有低洼些的平地,也有高岗上的坡地,有土质较肥的黑土地,也有教贫瘠的黄土地、砂土地,共几十块之多。父亲对这些土地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什么地块适合种什么品种,什么时间种,用什么方式种,往年的情况如何,上下犁土该加多少等相关问题,往往还没开犁就已成竹在胸了。因此经他翻种的庄稼出苗总是最好的,收成也相对要高,他也因此深得队里的信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耲种与翻种不大相同,要先经过去茬、耙(bà)地、翻地、起垄、压垄等工序,然后用一种叫耲耙(pà)的工具,在新起的垄上进行。耲耙像是一个爬犁,在爬犁的横梁的中部再安一个顺向的粗梁,这个梁的中部要有一些隆起,尺寸及样子有点像犁辕。在隆起的中后部斜向开一个大的方孔,装一个可调节高度的耠(huō)子(最小型的铧)。种地时由两匹牲口拉着耲耙走两边的垄沟;耠子对准垄台开出深浅合适的沟槽;点种人在小沟里撒上种子(一般用叫点葫芦的农具),耲耙的后腿上栓两根约一米五的绳子,绳子系在一个牛鞅(yàng)子形的头弯木上,弯木中间竖着安一根一米五左右的杆,一人手扶木杆,弯木放在开过沟的垄上拖着,这样随着耲耙的前行。点过种子的沟就被盖上了土。这个装置也叫“拉子”。后面的人再用脚在上面踩实就算完成了。这种方式一般用来种谷子高粱等密植性作物。在出苗后还要有间苗的工序,有时需要间掉一半左右的苗,所以播种时,种子都撒的较多,一般对出苗率影响不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父亲干活,一向认真仔细,不仅队里的地种的好,家里的“自留地”、“小片荒”也都侍弄的非常好,无论是种、栽、锄、培(俗读bèi)垄、间苗、打蔓、收割都做得有模有样,井井有条。记得小时候,家里的小片荒有十几块之多,南山、北岭、东沟、西洼到处都有。每年种的品种都很齐全,不仅有粮食作物,还有各种蔬菜及油料作物。凡是经父亲打理过的庄稼一般都长得非常好。他种过的地总是非常干净,挂锄后地很少能看到杂草;他培过的地垄头饱满齐整,连最外边的那棵苗也要把土培实培够,从不糊弄,时间一长,只要一看地头儿,就知道是父亲的“手艺”。他干活儿的严细认真劲儿,早已形成了习惯,在队里趟地时,别的人往往还没到地头儿就把犁铧抬起,用上面带的土往最头上的苗下一㨄了事。虽然土也培上了,但没过几天,雨水一冲就没了,因此最外面的苗不是倒伏就是缺营养长不好。父亲趟地时每到地头都让犁铧越过最后一棵苗半尺到一尺才抬起,因此他趟的地总是垄头饱满,最后一棵苗也能得到足够的营养。有一年公社新调来一位党委书记,年龄与父亲相仿,是个农民出身,据说解放前曾经给地主扛过长工,还是个“打头的”,对农活儿是个行家里手。书记作风扎实,严细认真,一上任就到各村检查工作。第一次到村里检查工作时正赶上父亲在种地,他看见父亲耕的地头,调整的上下犁土,以及提犁、抖土、磨弯儿、吆喝牲口的一招一式,非常满意。大声赞道:“老哥你这才是正经的庄稼把式。”父亲干活的严细认真劲儿,也影响了我。上高中后,我逐渐承担起了大部分打理自家地里庄稼的责任,也会学着父亲的样子把地里的杂草锄得干干净净,把垄头儿培的整齐、饱满,一丝不苟,以至于不是亲眼所见的人都不相信那是我这个文弱书生的“作品”。(待续)</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