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法研究角度审视民国政府主席林森

孑佬

从书法研究角度审视民国政府主席林森

在中国近代史上，林森是一位不应该被遗忘的先贤，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辛亥革命元老。

林森从一介书生到国府主席的人生历程，以及成为中华民国首任参议长，又连任12年国家元首的经历，是值得学人研究的。

林森（1867—1943）原名林天波,字长仁,号子超,自号青芝老人,别署百洞山人、虎洞老樵。福建闽候县人，早年加入同盟会，作为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和积极合作者，林森对孙中山一直是敬仰有加的。他是国民党资深元老，曾任民国开国参议院议长。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于当年12月22日宣布下野，次日即由林森任国民政府主席（1932年元旦举行就职典礼）。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这是继甲午中日战争后又一个沉重的年份,日军再度掀起了危及中华文明的侵略狂潮。同年11月20日，林森以国民政府主席身份颁布“正式迁都重庆”的命令，并率机关工作人员和文职高官于11月底抵达大后方山城重庆。他在陪都岁月里,干事不少,多有奉献。

字如其人

林森在重庆居住、生活、工作了6个春秋，虽然公务繁忙，但还是留下了许多逸闻趣事和墨宝。

1941年12月9日，林森代表国民政府在重庆正式宣布对日宣战,同时宣布对德意两国处于战争状态。林森以国家和民族大义为重，不遗余力宣传团结抗日，并手书“抗战必胜”的题词，鼓舞全国军民战胜日本军国主义。

现在，很多人只知道林森是一位辛亥革命的先驱、反袁护法的功臣和国民党元老。然而，他还是一位功力深厚，颇具大家风范的书法家和联坛高手。

他的书法以楷书、魏碑最具特色。结字严谨，工整秀雅；字如其人，平易真切，颇具传统功力和人文风骨。

他为重庆大学题写的校名，至今仍矗立在重大校门两侧，且作为重庆大学标志性建筑（重庆沙坪坝区大学城重庆大学新校区大门也照原样复制）。

特别应该指出的是，抗战时期，大批学校随国民政府内迁山城重庆。1938年秋，董必武指示在渝州办一所党领导的中学，因筹办者和主要任课教师均为清华大学校友，首任校长傅任敢也为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委派，故定名“重庆清华中学”。

重庆清华中学位于巴南区李家沱土桥,20世纪70年代末我随父亲到过该校看望他在山东大学和中央大学读书时的老同学毛怀荫伯伯。重庆清华中学在渝成立时，时任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欣然为学校题写“重庆清华”四个楷书大字，学校师生将墨稿放大凿于东校门石壁之上。“重庆清华”四个单字，每字三米见方，为现存林森摩崖题刻中规模最宏大者。

2025年2月13日，吾托西南大学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学院符建国先生，请他找清华中学的朋友代为拍一张照片。之后，他说找到清华老师后代傅玲女士，在现场实拍林森题写的：“重庆清华”摩崖石刻。从传来图片看，崖石风化严重，有的字迹笔画已经脱落。庆幸，在该校大门入口处镌刻有林森原稿手迹，亦有林森署名和印章可以佐证。

1937年11月20日,林森抵达重庆。1937年12月26日，林森冒着寒风细雨，到重庆北碚视察。当他乘坐的“民视”号船在北碚嘉陵江正码头靠岸时，北碚各界市民2000多人迎接他。上岸后，林森在三峡乡村实验区区长卢子英陪同下，参观了兼善中学、北碚地方医院和博物馆。中午在中国西部科学院与众人共进午餐时，应卢子英请求，林森欣然提笔为地方报刊《北碚月刊》和《嘉陵江日报》题写了刊名。

“慈寿阁”与“清凉亭”

抗战时期，北碚被誉为“小陪都”。林森每次到北碚，都有不少人向他索取墨宝。他不顾自己年岁已高，大多有求必应。诸如为世界佛学苑缙云山汉藏教理院题写院碑“华藏总持”（此碑现藏缙云寺，建有碑亭保卫,由于原石质量不佳,石面已经出现风化脱落），为《嘉陵江日报》题“民之喉舌”。另外，林森在北碚为许多大学、中学的师生题写勉励学习、追求进步、报效祖国的题词、题字不计其数……

这里侧重谈谈林森为清凉亭命名题字之事。

关于清凉亭的来历，就不得不谈到卢作孚。1927年，卢作孚担任北碚峡防局局长，为北碚乡村建设、城市建设和长江航运事业，呕心沥血，多有奉献,被誉为北碚的开拓者。

1934年正月初三，卢作孚为其母亲举办60大寿寿宴时，合川、北碚和重庆市区等地亲朋好友及各界人士，筹集了数千银元作为寿金。卢家原准备将这些钱为母亲修建一幢别墅，卢作孚认为接受别人礼金为私人建房不妥，便与母亲商量,决定将这笔钱改作公益之用。之后在北碚平民公园（现北碚公园）建造一栋亭阁，供人观瞻、休息之用。

亭阁竣工后，人们盛赞卢作孚大公无私，处处热心公益事业的精神。为了给建筑物命名，大家商议定名为“慈寿阁”，其用意不言而喻。当年恰逢巴蜀大学者、著名书法家赵熙到北碚游览，主人就请赵熙题写了“慈寿阁”。原准备请雕刻匾额的高手制匾挂于亭眉上方。卢作孚认为这名字太狭意了，不妥。“慈寿阁”题字就没有刻匾悬挂，但赵熙手书墨迹书法一直在卢家保存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到此游览的人只叫此亭为“慈寿阁”，就是不见其匾。

1937年12月中旬，卢作孚邀请林森主席访问游览北碚。林森由平民公园火焰山下转九道拐，来到这幢亭阁，在卢作孚陪同下漫步登上楼台，远眺缙云九峰，近揽嘉陵江帆船争流，喜闻船工号子，林森心情愉悦。在卢作孚的请求下，林森触景生情，为此亭阁改名,并用楷书题写了“清凉亭”三字。由此“清凉亭”替换了“慈寿阁”之名。

1938年5月，亭阁入口上方突然挂上了由林森题写匾额的“清凉亭”（有老照片为证）。从此，清凉亭沿袭至今。但遗憾的是，这块十分珍贵且具纪念意义的匾额，“文革”时期已经损坏了。作为北碚市民，殷切希望文物部门尽快恢复悬挂这块极具文物价值和艺术价值的匾牌，让游客重温这段历史。清凉亭己被列为重庆市和北碚区两级文物保护单位，2008年大修后对外开放。2020年,这块由林森题写,甘信荣雕刻的“清凉亭”匾牌,又重新挂在亭眉上方。

北泉砚题“前言可法”

1938年初夏，一次林森在北温泉公园沐浴后，在路过“数帆楼”回住所途中，碰见民间治砚高手王家发正在雕刻北泉石砚，便上前与王家发（民间制砚家、建国后曾任重庆石雕工艺厂首任技术副厂长、重庆市政协委员）攀谈，询问北泉石砚的开采历史和石砚的销售情况。当他听王家发介绍北泉石砚在冬天呵气即能研墨时，非常高兴，并说：想不到北泉石砚如此之妙。随后，他叫王家发拿来笔墨和宣纸，沉思片刻，为北温泉石砚题写了“前言可法”四个大字。之后王家发把林森、于右任、李宗仁、冯玉祥、何鲁等人在此为北温泉石砚的题字刻于砚盖上进行销售，不出所料，极受文人雅士和书画家的青睐。后来，凡到北温泉游览的文人、墨客大多要购买一方具有地方特色的北泉石砚作为旅游纪念品。解放后，北泉石砚名声大振，并远销日本、东南亚各国及港澳地区。

“公平交易”

一次，林森应太虚法师之邀到重庆缙云山参观汉藏教理院法物陈列室，下山后天色已晚。在随从陪同下，便来到北温泉公园“主席山庄”住宿。

第二天一早，他要赶回市区开会，当他的车路过北碚主城时，正赶上集贸市场赶集，他便叫司机停车，准备买点土特产。他在逛集贸市场时，看见一位老农在出售竹编背篼，做工精细，很有民间工艺价值，他拿着东盯西瞧，把玩良久，当即选了一个付了10元钱（旧币）。卖背篼的老农接过钱，望着眼前白胡齐胸的老翁，看傻了眼，忘了找钱。待他醒悟过来，林森一行已走远了，老农赶紧追了一条街，把应补的钱递到林森面前，说：“老先生，这是我应该补您的钱”。林森被这种行为所感动。推开老农的手说：“不用补了，不用补了”。并随即叫副官取出纸笔，写下“公平交易”四字条幅，送给了这位诚信、朴实的老农。直到林森一行远去，老农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送他条幅墨宝的人就是国民政府主席林森，他激动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哪里敢相信国民政府主席能在他手里买东西）。如今，快70年了，老农的后人是否还珍藏有这幅不同寻常的题字呢？

林森在渝任国民政府主席期间，正值8年抗战。他在重庆生活了6年，对陪都人民有深厚的感情。

林森平生洁身自好，生活简朴，朴素至极。他在市区休闲、散步、观光，常常不带随从和警卫，只身一人着蓝色长袍，头戴灰色呢帽，脚踏黄色草履。

据说林森常来磁器口喝茶。一次，林森在古镇茶楼喝茶听戏时，茶客中一妇女怀抱一小孩，小孩天真好奇，见前桌的老者林森胡须又长又白，便上前抚弄玩耍，不时引来茶客围观，后在磁器口传为美谈。

一条石板路，千年磁器口。林森在这里感慨磁器口“白日里千人拱手，入夜来万盏明灯”的繁荣景象，欣然为磁器口挥毫题写“小重庆”三字并刻于石碑上。可惜“小重庆”石碑于“文革”时已毁，为缅怀他对磁器口古镇的这段情缘和厚爱，重庆沙坪坝区磁器口管委会已依旧样重立此碑。

1943年5月10日，林森在接受完加拿大驻华大使呈递国书后返回驻地途中，其座车行驶到沙坪坝歌乐山山洞九道拐处时，一辆美军卡车突然疾驰而来，林森专车紧急刹车，林森头部受伤引发脑溢血，后医治无效于1943年8月1日病逝，享年76岁。后葬于重庆沙坪坝山洞他的官邸旁，世称“林园”，林森把自己永远留在了重庆。

林森去世后，中共中央发来唁电：“林公领导抗战功在国家”。重庆《新华日报》也发表题为《为元首逝世致哀》的社论。对于林森一生功过，1979年中共中央作了新的评价，认为他是“著名的老一辈民主革命家”，“为中国人民做了许多好事，中国共产党是不会忘记的，人民要纪念他。”

撰稿：静思

编辑：孑佬

审核：章权

2025年2月17日于忠州

林森先生

林森题“重庆清华”摩崖石刻，每字见方3米，（傅玲2月15日摄）

重庆清华中学校门入口掠影

北碚公园清涼亭，林森题字，甘信荣刻

抗战必胜 林森题 林森首题：抗战必胜 林森为重庆大学题写校名

林森书法

作者（中）和文友中平（左）、建国（右）在清涼亭前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