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场

九阁

　　午收，麦场需人值守，队长指派我和一位社员看场。

选派知青参与看场，估计知青家不在当地，不会监守自盗吧。

队里派人在麦场旁边用高粱杆搭了个窝棚，夜晚看场时遮风避雨用。黄昏放工时，那位社员让我留下来值守，他回家吃饭，来时顺便帮我带件厚外套，再带一口吃的，省得我回去再捅锅灶。

夕阳西下，余辉将淮北平原染成了金黄，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四周静悄悄的。脱粒未净的麦子依然堆成垛，金灿灿的麦粒则堆在一旁，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麦香，这是大家期待了以久的味道，也是乡亲们盼望了大半年的收成。

麦场东侧有口水塘，趁着无人我跳进去偷偷地洗了把澡，洗去了劳累一天的疲倦。月亮悄悄地升起，星空满天，池塘那边也传来了蛙鸣。我口衔一根毛草躺在窝棚里斜望着天空，忽然想到了妈妈。想到此时妈妈可能正在厨房里清洗锅碗；想到了父亲可能正在高炉傍观察炉火；想到了弟弟妹妹可能正在灯下看书写作业……想着想着饥饿感突然袭来，肚子也传来一阵咕咕咕地叫声。忍不住钻出窝棚搓几粒麦子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甜丝丝的麦香在口中弥漫，这是今夏第一口小麦，想不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品尝味道，心中一阵痛楚。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位社员夹着行李卷来了，他递给我一件外套和两块山芋馍。我俩躺在窝棚里边说边唠，两块山芋馍下肚舒坦多了，唠着唠着，身旁传来了呼噜声，社员竟睡着了。

此时，窝棚里有点燥热，蚊子也在耳旁嗡嗡乱哼。我钻出窝棚来到了麦场中央，空旷的麦场凉爽了许多，月光下亮堂堂的，四周静谧而又神秘，真有点皓月当空的感觉，不禁想到起李白《静夜思》的诗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思乡之情更加浓烈，这是我下放农村的第一个麦收。水塘在月色的照射下泛着白光，我望着出神。一只蚊子好像盯上我，在耳边嗡嗡乱飞，连拍了几下不知道是否拍到它。不一会儿，觉得腿肚子处有点痒，抓挠了几下发现还不止一处，可恶的蚊子竟在这儿稳准狠地下了嘴，痒得有点钻心。

估计可能下半夜了，我钻进窝棚推醒社员说，换会我吧，让我也睡一会。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吃惊地说，你咋没睡？放心吧，有人值守，就没人敢来偷了。否则，逮到后可就不是偷几把麦子那么简单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钻进窝棚里睡觉去了。也许真的困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脖子、胳膊处又添了几个红疙瘩。

那时，民风淳朴，社会风气很好，行盗者很少，看场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忽然，我觉得我就像个稻草人似的，但没有还是不行。不禁暗暗地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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