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青春第十八章 领袖辞世的日子(上)

江 汉

64、

时令进入秋季，九台市消防大队门前路旁的杨树叶片开始慢慢由绿变黄，伴着时缓时急的秋风和清冷的小雨零星飘落。屈指算来，吴晨光、江锐锋和丘彬三位新战士已经来到部队五个多月了。

春江造纸厂特大火灾扑灭后，江锐锋和几位战友第二天下午就返回了九台市消防大队。出操、学习、训练、出火警、参加劳动，部队的生活虽有些机械枯燥，却也紧张有序。

这是一个看起来与其它日子并没有多大区别的普通秋日。因为人民爱戴的领袖辞世，这个普通的秋日不再普通，神州大地一片悲戚。青山垂首，江河呜咽，汽笛哀鸣。那极度的悲伤不只写满天空的云层，更写在每一个普通中国人的脸上。

这天早晨出完早操回来，洗漱完毕，吴晨光就跟中队的战士们一起来到大队会议室，准备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联播节目。

虽然平时训练参加得少，但出早操、收听早间新闻联播，吴晨光每天都是必须参加的。吴晨光在会议室里刚刚坐下，广播里就传出低缓、沉重的哀乐声。

听到这让人心痛的哀乐，吴晨光和战友们的心一下子都被揪了起来——他们马上意识到这不知道又是哪一位党和国家领导人逝世了。

伴着哀乐声起，广播里传出播音员缓慢、沉痛的播音声：“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极其悲痛地向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宣告：

我党、我军、我国各族人民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中国共产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名誉主席毛泽东同志，在患病后经过多方精心治疗，终因病情恶化，医治无效，于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时十分在北京逝世……”

噩耗突然传来，就像平地里炸响了一声惊雷，会议室里的所有的战士们都震惊了。从来就没有从任何渠道听说过毛主席患病的消息，就在今年五月，报纸和广播还公开报道毛主席会见巴基斯坦总理布托的消息。人民心目中的伟大领袖怎么会突然辞世呢？

战士们不知道，毛主席没有参加周恩来总理和朱德委员长的追悼会，主要就是因为健康原因。毛主席在会见巴基斯坦总理布托的时候，早已经就疾病缠身。更不知道就在会见布托总理的当时，毛主席坐在那里，表情麻木，嘴角流口水，已经表现出明显的病态。

当时电视是奢侈品，图像新闻普通人很难看到，因为报纸和广播对毛主席患病的消息严密封锁，一般百姓对毛主席的病情是根本无法知情的。

会议室里霎时静得出奇，除了播音员沉痛的话语声，唯有战士们轻微的喘息声。渐渐地，泪水开始溢满战士们的眼眶，又从战士们的眼眶中溪水般的涌出，流到他们的脸上和衣襟上。一些战士开始低声啜泣，更有些战士抑制不住内心的极度悲伤，失声痛哭起来。

吴晨光、江锐锋和一班长马晓禾都哭红了眼睛，就连平时经常犯错误的丘彬也在伤心地哭个不停。毛主席在战士们的心目中，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望，在此之前，他们谁也不曾想到过有一天毛主席他老人家会逝世。

在他们看来，毛主席逝世就像是天塌下来一样，这无论如何是他们不愿意接受的。没有毛主席就没有中国共产党，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种思想在战士们的心中早已经根深蒂固。

此刻，广播正在播送讣告中回顾毛主席对中国革命和建设做出卓越贡献的内容，吴晨光的思绪也不仅随之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毛主席去世了，中国革命和建设的道路今后由谁来领导？革命的航船将驶向哪里？中国有没有可能像苏联一样改变颜色，变成修正主义？这些问题吴晨光过去从来没有思考过，因为那时有毛主席领导，做为一名革命战士，只要听毛主席的话，坚决跟毛主席、跟党走就行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毛主席逝世了，中国革命的舵手没有了。吴晨光虽然只是一名普通战士，可他也不禁为中国革命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在这样重大的历史和转折面前，吴晨光逐渐开始成熟起来，开始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

播完毛主席逝世的讣告，广播里又开始播送中共中央、全国人大常委会、国务院和中共中央军委发布的公告决定——

九月十一日到九月十七日，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吊唁；九月十八日北京时间下午三时，在天安门广场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中央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届时将转播追悼大会的实况。

从九月九日到九月十八日，全国各地和我驻外使领馆及其他驻外机构一律下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娱乐活动。

九月十八日下午三时正，在机关部队、厂矿、企业、商店、人民公社、学校、街道的一切人员以及在外行进中的人员，除不能中断工作的以外，均应就地肃立，静默致哀三分钟。有汽笛的地方和单位，如火车、轮船、军舰、工厂等，鸣笛三分钟致哀。

收听完公告，战士们面带着哀戚和泪痕，都缓缓起身回到了班里。早饭时间到了，队里破例没让战士们到外面集合，炊事班长刘权在走廊里轻轻喊了一声，大家就都默默地来到食堂。

整个吃饭时间，没有一个战士说话，食堂里的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沉静。战士们吃得都不多，有些菜基本上都没有动筷子。

吃过早饭后，战士们开始自发地叠白纸花，把自己内心的悲痛和对领袖毛泽东主席的怀念、爱戴之情都倾注在了叠花的过程之中。

队里买来了黑布，为每位战士都赶制了黑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战士们胸前佩带着白花，臂上带着黑纱，开始参加队里组织的各种追思和悼念活动。

队里的训练完全停止了，白天除了出火警，就是进行追思和悼念活动，读报纸，听广播，组织政治学习，表决心。报纸和新闻中，通篇都是如何继承毛主席的遗志，坚决落实毛主席的临终指示“按既定方针办”，把“批邓”和“反击右倾翻案风”斗争进行到底。

会议室的墙上贴满了战士们的决心书，当然决心书中的内容也与报纸和新闻宣传的内容相类似。吴晨光边参加各种学习和悼念活动，边开始了自己的独立思考。越思考，思想中就越免不了疑惑——

邓小平出任国务院副总理后，工业整顿尤其是铁路整顿还是有成效的，最起码列车晚点现象得到了有效的扼制，这一点吴晨光是看得到的。

自从“批邓”和“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后，“资本主义的正点”是没有了，剩下的却只有“社会主义的晚点”了。可报纸提到的“走资派还在走”说的就是邓小平，“批邓”和“反击右倾翻案风”又是毛主席、党中央布署的，这是路线问题，丝毫都不容含糊。

毛主席、党中央都认为邓小平犯了严重的路线错误，把他重新给打倒了，这还能有错？吴晨光就这样在矛盾的思考中，把疑惑埋藏在心里，就是对他最尊敬的班长马晓禾和关系最亲密的老乡江锐锋他也没有说起过。

65、

九月十八日是全国举行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的日子，市委、市政府决定当天在市万人广场集中收听中央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转播的天安门广场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实况，并举行九台市毛泽东主席悼念活动。

下午两点钟还不到，九台市的万人广场上，就已经到处都是涌动的人流。各界群众队伍在大会工作人员的引导下，陆续不断地从各个路口徐缓但却有序地汇入广场。

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前方正中的主席台上挂着毛主席的遗像，遗像上方披着黑纱，黑纱沿像框两侧自然下垂，一面扎了一朵硕大的黑色绸花。

主席台的上方用黑布做成的横幅上，写着“伟大导师、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会场东西两侧各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立幅幔幛，东侧写着“坚决继承毛主席的革命遗志”，西侧写着：“坚持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

参加追悼大会的群众，每个人都臂上戴着黑纱，胸前佩带着白花，表情忧伤、凝重。这样大型的活动，这样众多群众参加的集会，在九台市的历史上是极其少见的。但各界队伍秩序井然，广场上听不到喧哗，也看不到拥挤和混乱。

九台市公安消防大队全体官兵和企业二中队的队员们，在教导员魏永强、大队长向辉的亲自带领下，也早早进入了会场上。市公安消防大队、市武警中队和市公安局的队伍位于会场各界群众队伍的正中，也是会场上排列最整齐、秩序最好的队伍。

下午两点半钟刚过，九台市市委书记赵君毅、市长、矿务局局长佟林和市委、市政府、矿务局的领导就都来到了主席台下。他们面向主席台前披着黑纱的毛主席遗像，在群众前面自觉站成一排，每位领导的脸上都挂着深深的哀痛。

两点五十分，电波里传来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电视台播音员的声音，毛主席追悼大会实况转播正式开始了。播音员首先用低缓、沉痛的声音，介绍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会场情况和到北京天安门广场参加毛泽东主席追悼大会的党和国家主要领导人。

三点整，随着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宣布追悼大会开始，向伟大领袖、伟大导师毛主席默哀三分钟，哀乐缓缓响起，电波中传来了天安门广场上数十万民众隐约的哭泣声。

九台市万人群众广场上，从领导到普通群众，所有人都垂首肃立穆哀。哭泣声、哽咽声渐渐响起，连成一片。远处汽车、火车和工厂的汽笛也同时哀鸣起来，向人民伟大的领袖毛泽东主席致哀。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除了毛主席以外，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的逝世能够引起举国民众这样沉痛的哀悼。三分钟默哀完毕，在时任中共中央副主席王洪文宣布由华国锋同志致悼词后，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华国锋同志开始致悼词。

广播中传来了他那缓慢、沉重、又带有些许湖南味的声音——“同志们、朋友们：今天，首都党政军机关、工农兵以及各界群众的代表，在天安门广场举行隆重的追悼大会，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极其沉痛地悼念我们敬爱的伟大领袖、国际无产阶级和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伟大导师毛泽东主席。

几天来，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都为毛泽东主席逝世感到无限的悲痛。伟大领袖毛主席毕生的事业，是同广大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长期受压迫受剥削的中国人民，是在毛主席的领导下翻身作了主人。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是在毛主席的领导下站立起来了。

中国人民衷心地爱戴毛主席，信赖毛主席，崇敬毛主席。国际无产阶级和进步人类，都为毛主席的逝世而深切哀悼。”

“毛泽东主席是中国共产党、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和英明领袖。毛主席在领导我们党同国内外党内外的阶级敌人作战中，在长期的艰巨的复杂的阶级斗争和两条路线斗争中，锻炼和培养了我们的党。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就是毛主席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路线同党内右的和“左”的机会主义路线斗争的历史。

在毛主席领导下，我们党战胜了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罗章龙、王明、张国焘、高岗、饶漱石、彭德怀的机会主义路线，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又战胜了刘少奇、林彪的反革命的修正主义路线……”

“毛主席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锻炼和培养了我们的军队。毛主席很早就作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亲自领导了秋收起义，建立了第一支工农红军，在井冈山创立了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

五十年来，毛主席领导我军粉碎了国民党对革命根据地的反革命围剿，胜利完成了举世闻名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打败了日本帝国主义，消灭了美帝国主义武装的八百万蒋匪军，建国以后又胜利地进行了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地反击了苏修社会帝国主义和反动派对我国的武装挑衅，保卫了祖国的安全……”

“毛泽东主席根据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普遍真理，结合中国革命的具体实践，正确地解决了在我国武装夺取政权，巩固无产阶级专政，防止资本主义复辟的一系列根本问题。

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毛主席分析了中国的历史，确定了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的，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是我们党在这个历史时期的总路线和总政策。

毛主席提出了我国武装夺取政权只能走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道路，而不能走别的道路……”

“在我国社会主义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的新的历史时期，毛主席总结了国际共产主义运动正反两个方面的经验，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对立统一的学说，深刻分析了社会主义社会的阶级关系，指出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矛盾。

毛主席在马克思列宁主义发展的历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了在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还存在着阶级和阶级斗争，提出了社会主义社会中存在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这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的学说，提出了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伟大理论……”

在华国锋同志致悼词的整个过程中，广播中始终能听到从天安门广场上传来的群众哭泣声。九台市的万人广场上，更是哭声不绝，一些体弱的妇女和老干部哭到伤心处，时有昏厥，身边的人不得不竭力抢救后再将他们搀扶起来。

九台市公安消防大队的官兵们也都个个低垂着头，在伤心地落泪、哭泣。吴晨光的眼里更是泪如泉涌，一任脸上的泪水纵横。

天安门广场上追悼大会转播结束后，九台市毛泽东主席悼念活动开始进行。市委书记赵君毅、市长、矿务局局长佟林和市委、市政府、矿务局的主要领导迈着徐缓、沉重的步伐，依次来到主席台上。市长、矿务局局长佟林主持悼念活动，市委书记赵君毅致词。

市委书记赵君毅在致词中，缅怀了毛泽东主席对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所做出的丰功伟绩，并表示要带领九台市人民继承毛主席的革命遗志，在党中央的正确领导下，把九台市的各项革命和建设事业进行到底。

悼念活动结束后，参加追悼大会的群众在工作人员的统一疏导和指挥下，陆续从各个路口退出广场。从广场上走出的人流涌上了公路，所有公路霎时变成了一条条滚滚流动的河。

吴晨光、江锐锋、马晓禾和九台市公安消防大队的官兵们也随着这涌动的人流，离开广场，回到了营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