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森：纪念接受苏军旅大防务及辽东半岛军事大演习70周年

孙建荣

作者：杨茂森（96岁） 70年前的1955年3月，我来到神秘的旅顺口，调入刚从朝鲜回国，准备接收苏军防务的第三兵团司令部任参谋。参与见证了中苏两军交接旅大地区防务及辽东半岛军事大演习的过程。为纪念这个不平凡的历史时刻，现将我记忆中的往事叙述如下。 1954年,中苏两国发表联合宣言和联合公报,宣布驻旅大地区的苏军将于1955年5月31日前分批撤离旅大。图：1954年10月12日，中苏在北京签定了《关于苏联军队自旅顺海军根据地撤退，并交由中华人民共和国完全支配的协定》。右起刘少奇、朱德、毛泽东、赫鲁晓夫，周恩来总理（右）和米高扬分别代表中苏两国在协定上签名。 （一）我军接收旅大地区防务 当时中苏两国处于蜜月期，交接工作比较顺利，我作为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和苏军有了较多的接触，对他们的为人、工作以及生活习俗有了肤浅的认识。尤其因为无条件的“一边倒”，所以对苏军的点点滴滴不仅觉得新奇，更认为他们的不少东西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图：苏军列队欢迎进驻旅顺我第三兵团直属部队。 我先到苏军通信团接受培训，人员来自东北军区各部队的通信干部一百多人，由苏军军官执教，授课内容主要有现代通信装备的性能、使用、维修，无线电学，通信条令、条例等。 图：中苏战友互致问候。 苏军教员均为校级军官，他们的素质普遍较高，业务熟、技术精，技术装备掌握运用自如，讲课非常耐心，态度随和，诲人不倦，为克服语言障碍，一定要帮助我们搞得明明白白，甚至是手把手地教，没有摆出那种居高临下、老大哥的架子。 苏军非常重视现代条件下对空防御，在他们的建议下决定成立防空处。把我调到防空处任通信参谋，陆续调入的还有情报参谋田鸿宾、作战参谋张善义、高炮参谋杨仲泉和训练参谋安保祥，从东北防空司令部防空团调来了副参谋长李希平担任副处长。 司令部各部门很快与苏军集团军司令部有关部门进行对口交接，我们的对口部门是苏军防空处，每天到他们的司令部边交接边学习。 苏军集团军首长及司令部各部门，同在一处设施齐全，有大礼堂、停车场、宽敞的办公室、多个大小会议室，大小沙发一应俱全的日式三层大厦内。 苏军的防空处长是中校、乌克兰人，三十五岁左右，是典型的美男子，很受他们上将司令官的器重，他工作安排有条不紊，对我们十分友善。 他对我们的教学帮助是真挚无保留的，从来没有责怪过，希望在他们撤离前帮助我们掌握更多的东西，我的参谋业务，图上作业，防空知识、技战术水平都有所提高。 在交接学习期间，双方最大的障碍是语言问题。翻译不足、翻译水平低，一下子凸显出来。三月以来，驻旅大地区的中苏军队，从各级指挥机关到基层单位同时开始移交，需要大批专业知识水平较高的俄语翻译，除来自北京、军事院校少数水平较高的翻译外，大部分是大连军事俄语专科学校的在校学生。把他们推向第一线充当重任，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他们是极大的考验和锻炼。开始能翻译出一半就不错了，一面听一面查俄汉词典，不时和苏军教官反复核对单词的含义，实在翻不下去干脆长时间停下查字典。特别是军事术语字典里面都没有，往往急得满头大汗，有时听课的中国军人都猜到是什么意思，翻译还是难以准确地表达出来。为此常常闹出大笑话，一次在介绍作战值班室应配备的设备时，要放一张床便于值班人员轮流休息，那位女翻译怎么也理解不了，苏联军官就伸出四个手指头边说边在地下比画，翻译这回像是听懂了，先是噢了一声，接着说：要放一匹马。我们提出都什么年代了要马干什么？要她再问一下看看有没有必要。苏联人一听哈哈大笑，差一点笑出眼泪来。原来是把“床”译成了“马”，把个白皙的女翻译弄的很尴尬。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自己的努力和第一线实践锻炼，包括那位女翻译在内的大部分人都不用词典，口译、字译水平有了很大长进。 （二）我军在辽东半岛举行大规模抗登陸军事演习 图：1955年9月31日，苏联解放东北全境胜利塔在旅顺落成。 中苏移交工作顺利结束，苏军绝大部分已撤回国内，三兵团司令部迁入原苏军集团军司令部办公。苏军各级首长以顾问身份留下，改穿便装继续和我们一起工作，帮助我们举行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总参有关部门、南京军事学院等军事院校也派人边学习边帮助我们做准备工作。 图：新中国1955年授衔后大阅兵。 八九月间，先在辽东半岛的松树、安波等地举行了几次预演，最后一次预演时，参加演习的官兵提前佩戴上新式军衔、帽徽、武装带。引起了其他军人和当地市民、农民的很大兴趣，都想提前看一看将于十月一日全军实行军衔制的标志。 十一月初，辽东半岛及黄海北部海面气候温和，无雨无风、少有大浪，大秋作物已经收割完毕。在庄河地区，连续多日举行了全军最大规模的抗登陆演习。 图：叶剑英元帅任总导演。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等多位元帅参观指导演习。 全国各军兵种、大军区、军一级的数百名高级将领云集大连，他们身穿新式军服、佩戴满金肩章，神采奕奕地坐了几看台。 演习以第三兵团及多个军派出的若干个多军兵种作战分队为主，主演是第三兵团副司令员曾绍山中将等。 图：曾绍山中将 率领第三兵团机关、直属队告别朝鲜战场回归祖国旅大地区接收苏军海军旅顺基地和辽东半岛防务的兵团副司令员曾绍山（中），副参谋长张蕴钰（左），政治部主任李震（右） 红军各兵种在航空兵的掩护下，穿戴着各种防原子、防化学装备向蓝军发起反击，夺回了滩头阵地，歼灭了蓝军有生力量，取得了抗登陆战役的胜利。 演习开始由曾绍山介绍红（我）蓝（敌）两军态势、战役战术意图、演习方案等。在演习地段，布满了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用电线连接起来的炸药包。 演习在炮火连天声中，蓝军开始大规模登陆，在红军纵深阵地上投放了模拟原子弹，只见“原子弹”爆炸后的蘑菇云腾空而起。 数日后，在旅顺塔河湾举行了登陆演习，我大批海军航空兵、水陆两用坦克对敌滩头、纵深阵地猛烈空袭炮击，掩护我运输舰上的海军陆战队，换乘登陆艇强行登陆成功。 图：苏军顾问团演习结束后回国，在旅顺口、大连分别举行了热烈的欢送大会。 连续半个多月的演习场面十分壮观，圆满成功，我们这些参谋人员，从始至终参加、参观了我军史上最大规模的军事演习。 不久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军演电影大片在军内广泛放映。记录了极具历史意义的一刻。图：1955年，将领们观看辽东半岛抗登陆演习时的历史珍贵影像：陈赓（左二）、宋任穷（左三）、粟裕（右一）、甘泗其（右四）、韩先楚（右五）等。 作者杨茂森：1930年11月生于河北省万全县洗马林，1945年10月入张家口晋察冀边区农科职业学校，1946年9月随校撤退至平山县西柏坡，1947年3月入伍在冀热察军区学习无线电报务。1949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解放战争中在冀热察辽军区独立第七师司令部电台工作；先后十四次跨越长城，参加了解放多伦、延庆、赵川、崇礼、怀来等战斗及(北)平一古(北口)铁路(北)平一绥(今呼和浩特)铁路土木段和解放新保安的阻击战。1949年4月其所在的四野46军159师参加辽沈、平津战役后，跨黄河、渡长江，南下至湖南省湘潭。1950年10月调至北京总参通信部总台工作。1951年11月至1954年11月三次出入朝鲜，先后在志愿军司令部、开城谈判代表团从事通信工作，1955年2月至1966年2月先后在大连第三兵团司令部和二炮部队工作。1966年3月转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