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传》里的东坡慧语

老孙

《苏东坡传》，是林语堂《THE GAY GENIUS》中文译本的书名，先后有宋碧云和张振玉两个译本，巧的是，宋、张二人都将原著书名译作《苏东坡传》，为的是迎合中文读者的心理，但非作者本意。二译本都在台湾出版，1977年，宋译本问世。一年后，又有了张译本。

此书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物传记，只是一部以苏东坡为主的英语文学作品，旨在美西方世界推广中国文化。主角苏东坡理所当然会有一些语言，有意思的是，书中呈现的不是一种文体，而是两种——文言与白话。文言文者自然来自坡翁原文，可在《苏轼文集》中寻得。

如卷一《童年与青年•文忠公》里的“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所能以口舌论贵贱也。”

宋译本作：“大略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横生。”

分别见湖南文艺出版社2020年第1版，张振玉译《苏东坡传》p011；北方联合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7月版，宋碧云译《苏东坡传》P009。原文见孔凡礼点校，中华书局1986年3月版《苏轼文集》第四册卷四十九p1419《与谢民师推官书》，时间是：元符三年（1100）。张译本少了“欧阳文忠公言”六字，也就是说，此言实际出自欧阳修。而宋译本的才是东坡慧言，自述作文体会，即他意识的文理。

“轼穷困，本坐文字，盖愿刳形去皮而不可得者。然幼子过文益奇，在海外孤寂无聊，过时出一篇见娱，则为数日喜，寝食有味。以此知文章如金玉珠贝，未易鄙弃也。”

分别见张译本p12和宋译本010。原文见《文集》第四册卷四十九p1429《答刘沔都曹书》，作于元符年间（1098～1100）。大意是文章如金玉珠贝，宜格外珍惜。

再比如卷三《老练•东坡居士》的“吾侪虽老且穷，而道理贯心肝，忠义填骨髓，直须谈笑死生立际。”（张译本p189、宋译本p158）原文见《文集》卷五十一P1500《与李公择十七首之十一》，时间：元丰三年至七年（1080～1084），谪居黄州。大意是好友间要肝胆相照。

“东坡居士酒醉饭饱，倚于几上，白云左绕，青江右回，重门洞开，林峦岔入。当是时，若有思而无所思，以受万物之备。”（张译本p190、宋译本p159）原文见《文集》第五册卷七十p2278《书临皋亭》，作时待考。坡翁看透人生后的坦然。

卷四《流放岁月》：“某到贬所半年，凡百粗遣，更不能细说，大略只似灵隐天竺和尚退院后，却住一个小村院子，折足铛中，罨糙米饭便吃，便过一生也得。其余，瘴疠病人。北方何尝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气。但苦无医药。京师国医手里死汉尤多。参寥闻此一笑，当不复忧我也。故人相知者，即以此语之。”（张译本p328，宋译本p273）

原文见《文集》第五册卷六十一P1864《与参寥子二十一首之十七》（惠州 ）。再现当时的卫生医疗状况。

至于白话文的，则是林先生以文献为基础的再创作，如：卷一的“我一生之至乐在执笔为文之时，心中错综复杂之情思，我笔皆可畅达之。我自谓人生之乐，未有过于此者也。”（张译本p011）宋碧云译成二段：“人生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写作时笔端能表达一切情思的脉络。我自忖道‘人间至乐莫过于此’。”（宋译本p009）

又比如张译本p197“他告诉朋友说：“每念京师无数人丧生于医师之手，予颇自庆幸。”宋译本p164作“他对朋友说：‘我想到京师每年有多少人死在大夫手中，觉得自己真幸运。’ ”

虽然都寻不得出处，只能怪自己阅历不深，相信绝非无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