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模样（一）觉醒

苏皖

1975年9月，初秋微凉，我，一个十二周岁的懵懂少年，怀揣着好奇与憧憬，踏入小镇上的公社中学，开始了读初中的崭新旅程。

走进校园，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陌生。教室里，摆放整齐的桌椅，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从窗户倾泻而入，将教室的每个角落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而我，似乎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班上，有几张熟悉的面容是小学时的旧友，更多的，是那一张张未曾谋面、充满神秘的陌生面孔。

站在讲台前班主任冯老师，虽然个头不高，但显得非常睿智，他身着整洁的衣衫，目光温和又透着威严。他说：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先排下班级座位。他让全班同学到教室门前的操场集合，然后要求男女生各自从矮到高排成两列。冯老师缓缓巡视一周，调整了个别同学的前后顺序，然后示意大家保持队列，并排返回教室。

教室坐西面东，座位九排八列，课桌两两相拼，中间和两侧是三条通道。按照从左到右、从前到后的顺序，先女生后男生，一女一男搭配的规则，同学们挨个儿坐到各自的位置。随着前面的同学一一入座，我的目光最终落在属于自己的座位，第三排第二列。还未落座，先忐忑不安地瞄了下同桌，这是一个扎着两只短辫的女同学，修长、白皙、清秀，身着小蓝花连衣裙，圆脸，一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晴，一对浅浅的、醉人的酒窝，嘴角上有一颗淡淡的、若隐若现的痣。见我在注视她，她报以微微一笑，很甜、很美。那一瞬间，我的心好像突然收紧了一下，一阵慌乱，从此多了一件不愿跟任何人讲的小心事、小秘密。

同桌的日子，本应是充满欢笑、无忧无虑的时光，可于我而言，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纱所隔。我们之间很少有语言上交流，每次进出座位，要么趁她不在时，要么站在她身边，轻轻一声“哎”，微弱得像是带着我内心的羞涩和期待。她缓缓起身，是那么安静，仿佛从未在我身边存在过。

那会儿正处于特殊阶段的后期，学校经常组织一些文艺活动，频繁的演出。她出生在小镇，从小能歌善舞，很自然地被推选为班上的文艺委员。可能因为我的成绩优秀，也许沾了同桌的光，我也被班级推荐进入学校合唱团。因此，除了上课，我们还经常一同排练和演出。舞台上她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同样深深地吸引着我的目光。可即便在那无数次的排练中，我同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语。舞台下，她配合着老师认真地组织着和忙碌着，而我在一旁，只能远远地、静静地注视着她。

高中两年，她被分配到同年级的隔壁班级，虽然是不同班，但是还是能时常见面。她仍然是学校文艺活动的中坚，她英语很棒，学校让她和另外同学在全校做示范；她家距离学校不远，来去学校的途中经常会经过她家，也许在途中相遇。四年的中学生活如白驹过隙，在指尖悄然流逝。我们曾同年级、同班、同桌、同一个文艺队，但却如同路途中一次又一次的擦肩而过，始终没有过一次单独的交流，那怕仅仅说上几句语。那些课堂上偷偷投去的目光，那些在走廊里不经意对视的瞬间，那心底里想见又不敢见、想看又怕被看见的纠结，都在时光的长河中逐渐模糊，慢慢淡去。中学毕业后，我们如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散在四方。三十多年的时光像一条悠长的河流，我们行走在各自不同的轨迹上，渐渐淡忘了彼此的模样。

直到那一天，一个意外的场合，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她！尽管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嘴角那颗美人痣亦已不知所踪，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依旧笑容甜美。重逢的瞬间，那些被尘封的青春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青涩纯真，怀揣着梦想。

那段青春岁月，虽有遗憾与错过，但正是这些，让我们的生命变得更加丰富多彩。那些未曾言说的话语，那些未曾表达的情感，都在岁月的沉淀中，成为了心中最珍贵的宝藏，见证了我们青春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