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母亲

一叶知秋

2025年2月16日深夜是母亲去世一周年的祭日。

窗外夜色浓稠，万籁俱寂，我独坐于寂静的房间，心被无尽的思念狠狠攥紧。我在桌前，心中似缓缓点上三支香，那摇曳的烛火，好似母亲温暖的目光，在这黑夜里，烫出我满心的悲戚。

第一支香，我虔诚似地举过头顶，向冥冥上苍祈愿，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没有忧愁，母亲能在那里自在安宁，所有的苦难都化作微风，悄然散去。

第二支香燃着，我翻开《地藏菩萨本愿经》，一字一句，轻声诵读，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我对母亲的深切牵挂，希望借这经文的力量，能帮母亲超脱尘世的苦难，去往那光明喜乐之处。

第三支香，承载着我对母亲无尽的眷恋。我闭上双眼，回忆如潮水般汹涌，期盼着在今晚的梦里，能与母亲重逢，再感受一次她温暖的怀抱，再听一听她温柔的叮嘱。

母亲，是我生命里最坚实的依靠，是我一生的护生符。自2004年父亲离世后，母亲便从上海来到浙江嘉兴，与我相伴生活了整整十四个春秋。回想起那些日子，桩桩件件，都满溢着温暖。

母亲性格开朗，言语间总是透着幽默风趣，像春日暖阳，照亮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她一生养育了我们五个女儿，在那个夫妻分居两地、父亲身为“臭老九”的艰难岁月里，母亲独自扛起家庭的重担，生活的苦从未让她有过一丝抱怨，她总是以乐观的笑容面对生活，以坚强的内心为我们撑起一片天。身为人民教师，她对学生倾尽心血，认真负责，即便岁月流转，那些已年逾古稀的学生，在路上偶遇母亲，依旧会毕恭毕敬地唤一声“方老师好”。母亲也常叮嘱我：“你现在在学校上课，一定要备好课，绝对不能‘淘浆糊’。”她的言传身教，让我们五个女儿在各自的生活里，都能稳稳前行，这也是母亲得以长寿的缘由。

与母亲相处的十四年，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时光。犹记得那年我肺炎住院，母亲每日脚步匆匆往返于家和医院之间，她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言语间尽是安慰，可后来我在她抽屉里发现的日记，字里行间却满是对我的担忧与牵挂。她写道：“孩子在医院，我这心一刻都放不下，只盼她能快点好起来。”寥寥数语，却让我看到了母亲藏在心底深处、深沉炽热的爱。

母亲晚年身体康健，九十高龄时，胃口尚好，也从不依赖药物，外孙们都笑称她是“今年二十，明年十八”的老小孩。我们还一同乘坐“海洋量子号”邮轮出游，在茫茫大海上，看潮起潮落，感受海风轻抚，那无忧无虑的时光，是我记忆里最璀璨的珍宝。母亲在身边的日子，我满心都是安心与温馨。深夜备课阅卷时，母亲总会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轻声提醒：“不早了，注意身体哈！”若我没有回应，她便会默默坐在对面，面带微笑，静静守着我。

可岁月无情，九十三岁的母亲被老年痴呆症缠上。深更半夜，她会背着大包小包离家出走，曾经那充满智慧与风趣的眼神，变得空洞迷茫。面对母亲这些无端的举动，毫无准备的我，常常被折腾得心力交瘁。无数个夜晚，我关上门，跪在母亲床前，满心祈求：“妈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别再这么折腾了，好不好？”可母亲只是一脸茫然，我的泪水，也只能无声滑落。

去年今日，母亲突然离去，这场巨大的打击，如八级地震，将我的心震得粉碎，我的世界瞬间崩塌。此后的日子，思念如影随形，每一个寂静的夜晚，我都在思念中辗转难眠。

此刻，我轻声念着《地藏赞》：“地藏菩萨妙难伦，化现金容处处分；三途六道闻妙法，四生十类蒙慈恩。明珠照彻天堂路，金锡振开地狱门；累世亲姻蒙接引，九连台畔礼慈尊。”母亲，您能听到女儿的诵经声吗？能感受到我想帮您超脱尘世烦恼的心意吗？

无边胜福皆回向，十方三世一切佛，一切菩萨摩诃萨，摩诃波若波罗蜜。深夜问佛，我寻梦而归，多希望在梦里，母亲能笑意盈盈地向我走来，再抱抱我，对我说一声：“孩子，别怕，妈妈在呢。”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