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的难忘片断

老孙(SunYiBen)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人生中的难忘片断》</span></p><p class="ql-block"> 孙益奔</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犹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铁栏,把昨天和今天生生地隔在一端,纵然万分眷恋千般不舍,往昔的一切已不能再来和重现;时间又宛若一道永不干涸充满生命的河流,纵然筑堤阻流抽刀断水,仍拦不住斩不断它那过去的往事和记忆汩汩地流进我的心田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lt; 一件小长袄&g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1968年的一个冬天,那年特别的冷,在上学和回家途中,没有棉衣的我感觉每一阵冷风吹来,都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刀,都可以刺透我的心底,痛到我的骨髓。阿姆(宁波叫母亲为阿姆)见我嫩小的双手冻得僵硬发红,单薄的身子直哆嗦,十分心疼,由于家境贫穷,兄弟姐妹多,阿姆也实在找不到有什么好穿的衣服能给我御寒。那天晚上她用爷爷穿过的破旧衣服,连夜给我改制了一件高领对襟式的小长袄,第二天早上我把那小长袄穿在身上,心里高兴极了,那感觉比现在穿上价值上万元的裘皮大衣还风光,身子也暖和了不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穿着它满怀喜悦屁颠屁颠来到了学校时,课堂里已坐满了同学。就这样,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是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以致击碎了我年少的心灵,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满怀兴奋走进教室时,同学们见到穿着高领对襟式小长袄如同“小开”模样的我,突然一片起哄,齐口同心地叫喊起来:“孙益奔,小地主!”“小地主,孙益奔!”我当时一下子被懵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接下来是便是一股热血往顶上冲,愤怒的火球在胸膛里激烈地打滚,我忿懑地盯了同学们一眼,毅然走出了课堂。要知道,当时这年代,我们心中最崇拜的是刘胡兰、张嘎等这些穷苦出身的少年英雄,心中最憎恨的就是那些欺压穷苦百姓的地主老财。既倔强又脆弱的我,受不了同学们的这一嘲讽,从此离开了同学,告别了课室,结束了学生生涯。没几天,便去一家化肥厂打工,每天挖土基、挑土方,我弓着腰,弯着背,稚嫩的肩膀上支撑着百把斤重的担子,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原先白皮细肉的双手先是生出了一只只带血水泡,后来又结成了厚厚的硬茧;两只肩臂也是先是血泡,后结上老茧。那一年,我只有15岁虚岁。为此,因为没有读书,再加上生活的重压,16岁那一年,身高一米五一,体重81斤的我毅然决然地作为知青报名支边到黑龙江大兴安岭。</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lt; 狍子的启示&g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2年12月,当时我在大兴安岭特区松岭区独立营六连,整个连队负责林区运材公路的保养,我被分在名叫七公里的养路点,一个点一个班,9个人住一顶帐篷。开始的时候9个人都在,分工也很好,有负责烧饭和夜里值班烧火炉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有秩序。可是后来9人中有6个人调到大庆油田去工作了,过了几天后,其他的两人又前后悄悄地下山溜走了。这样,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零下40多度的莽莽林海里,只剩下了我一人,守着帐篷,看护着同伴的被褥及其它物品。开始我还坚持着,也像往常一样安心做饭,夜晚给自己烧炉子取暖,自己对自己说话,自己安慰自己,心中想象着两位出走的战友,什么时候会冷不丁冒出来。但一天天过去了,总不见他们踪影,半个月过去了,带去的粮食已吃完,还不见他们回来,我被寒冷、饥饿、孤独、寂寞、忧虑、恐惧、无助包围着、折磨着,我对着茫茫不见边的林海大声吼喊着,林海中传来的空旷而模糊的回音,使我心中的希望降到了冰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饿了几天后,我开始神智恍惚,我想到了死。于是我拿着绑行李的绳子走出帐篷,进入森林,找了一粗壮的树杈挂好绳子,准备好填脚,就当我把绳子往脖子上套去,抬头向即将告别的世界看最后一眼时,我看到远处一只狍子正看着我,并朝着我发出了几声怪叫声,仿佛是嘲讽取笑我的软弱和无知。我突然清醒了,同样是冰天雪地,同样是旷无人影,同样是饥寒交迫,狍子尚能生存,作为万物之灵的我为什么要选择死?我死了后千里之外的父母怎么办?我哭了,我骂自己是怕死鬼,是窝囊废!我又擦干了眼泪,回到了自己的帐蓬。最后冒着漫天大雪,拖着沉重脚步,四处寻食,终于在10多里之外,从套子队(农村农民到林区采伐的民工们)那里讨来了一袋高粱和玉米。就这样,熬到了连部人员的到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lt; 与牛取暖&g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3年1月初,我被调到了独立营一连,一连驻地离营部50多公里,送我去的是一辆被称为嘎斯车的散篷运货车。这车的司机室只有司机和副司机两个座位,我便只好站在四周透风的车厢里,当时车上还有一只将被淘汰的老黄牛,我穿着一件新发的黄布羊皮大衣,开始时我还躲着牛,嫌牛脏,嫌牛那浓烈的膻腥味,与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随着车子的前进,零下40多度的凛冽寒风吹得我全身僵硬,喘不过气来,我手脚开始麻木,只感觉寒风像刀子一样在刮我的心,我想这样下去可能会被冻死。我看着身边的牛,牛也在瑟瑟颤抖,眼中满含泪水,那流出的泪水又冻成冰挂在牛脸上。我也如此,眉毛上,睫毛上,胡须上均挂着霜花。牛瞅着我,我瞅着牛,牛哭,我也哭,实在冻得不行了,求生欲望自然而生,我为了不被冻死,不管新大衣,不管牛脏与膻腥味,把整个身体都爬在了牛身上,真正是抱牛取暖,牛大概也乐意我抱靠它,就这样我与牛依偎了2个小时,一路上我与牛相互取暖,可以说是牛救了我的命。可是,牛当夜就被宰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夜我没吃牛肉,以后我也很少吃牛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lt; 耗子肉当美食&g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0年至1980年在大兴安岭那段时间里,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吃”。当时食谱里根本找不到腥味,我与哈尔滨知青郝树茂,实在馋不过,做了很多个鼠夹用它逮老鼠。记得有一夜,下一子夹住了10多只老鼠,大的有七八两,我们剥皮出肉,与土豆一起炖了满满2大脸盆,战友们抢着吃,追逐吃。正好当时的林场书记殷守礼来连队检查工作,以为南方知青从家里带来了什么好吃的,也凑合上同我们一起大吃。开始我们没告诉他是什么肉,待吃好后,告诉他是耗子肉,他差点呕吐出了,并把我们骂了一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lt;拿命吃毒鸡&g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难忘的是1974年8月一天,我养在连队的3只鸡吃了耗子药死了。我和余姚知青童光龙就把3只鸡退了毛,去了内脏和鸡头、鸡脚,准备炖着吃。据老工人说:这个耗子药很历害,可以“药三代”,即耗子药死了,猫吃耗子猫死,猫死后狗吃猫狗死。其他战友看到我俩要吃被药死的鸡,都纷纷劝我们不要吃,其中指导员胡鹏先劝得尤甚,但我俩执意要吃,指导员便要我俩写好类似遗书一样的自愿书,同时又要其他人证明我们俩是自愿吃,出事不怪连部。我俩都写了遗书。因为当时生活件实在太差了,一年到头很少能够吃到荤味,嘴里淡出鸟来,为了尝到鸡肉的鲜味,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了。鸡肉烧熟后,我俩就吃了起来,吃得香溢四周,满嘴流油,见我俩没死,又吃得这么香,所有的奉化、余姚、宁波、上海知青都奋勇而上来吃鸡肉了。结果一转眼,3只被耗子药死的母鸡像秋风扫落叶,被扫吃一空。我也因此获得了“孙不怕”的绰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往事如烟,满脑子都是泪和血,写不下去了。就此搁笔,且待后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