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百年临溪居

钟声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百年临溪居</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临溪居的门牌号是武平县岩前镇峰贵村算名下45—1。始建于清朝末年,这幢临溪居建筑群1925年秋建成,那时候我爷爷已经十五岁,如今如果爷爷在世已经一百一十六岁了,也就是说当年径朝保①的临溪居迄今已经一百多年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几代人都深度铭记着临溪居的历史,文革时期临溪居石牌被石灰膏尘封和掩盖着,致使幼年的我们根本不知道这百年老宅叫“临溪居”,直至村里让我们危房修缮或拆旧建新后,凿开居门上方的石门牌后,才知道原来我们的故居叫“临溪居”。临溪居是我们祖祖辈辈五代人的居所,经过多年来的风吹日晒,很多桁架、木板及瓦片都呆落下来,成了一幢危房。2017年五月峰贵村下达了危房整改通知书,通知书要求我们采取修缮或拆旧建新的措施,确保老少安全,避免出现坍塌造成意外伤害等安全问题。因此自2017年六月开始,我们最终采取了拆旧建新的措施,将百年老宅推平重建。这里深刻着我的童年回忆,是我在闽西日报发表的《我的老家》《我的爷爷是义务养路工》《温暖的种子会发芽》《我的电子手表》等文章的思源地,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勾起我的童年回忆。</p><p class="ql-block"> 老家建房是母亲大人的遗愿中的重要内容之一,母亲在2011年国庆节在福建医科大学附属一院病床上说:儿子啊,如果你们在老家没有了房子,就等于成了无根的浮萍。我和弟弟都是靠月薪过日子的人,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我们只能依靠省吃俭用的慢慢积蓄,才能让努力争取实现把根留住。自1985年我们农转非至今已经搬入县城四十年了。临溪居拆旧建新后,采取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的现代建筑模式,先往下浇筑16根钢筋混凝土基桩,再浇桩帽,桩帽上浇筑混凝土地梁……。后来因为资金问题,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的临溪居,2018年完成框架浇筑及砂浆红砖封墙,2019年围墙构筑窗户安装,2020年车库建设,2020年琉璃瓦和外墙装修,直至2024年底才完全装修好,如今我们已经入住。</p><p class="ql-block"> 在离开故土四十年里,每次回来看见临溪居都深感亲切,仿佛还能在这里寻梦自己的童年,让斑驳记忆里散发出童年笑声和牧童短笛,钻入时光隧道。如今搬回新建临溪居,很多晚辈都会问问我是谁呀,恰如贺知章回乡偶书二首“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难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p><p class="ql-block"> 沿着祖祖辈辈走过的田㳯路,我们又回到了故土。这些年,峰贵村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外人,甚至儿子考入双一流大学时,峰贵村还是把他列入村里人来鼓励。</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训诫儿女,无论什么时候我们依旧是峰贵村算名下人,走到哪里都有故乡的牵挂。老家屋后的桃花又开了,好像时刻在召唤着我们。心中不由自主地又哼起了《故乡的云》,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p><p class="ql-block">注①径朝保~包括径田村和现在的算名下,原本径朝和峰背是以山为界,后来为了便于管理,以溪为界算名下自然村划入峰背(现在叫峰贵村)</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的老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钟德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武平县岩前镇峰贵村算茗下,由于读书和在外面工作的原因,我一直都很少回到老家。一转眼,就已经离开老家40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我有着不解之缘。</p><p class="ql-block">  1970年代末,武平人向往生活的一句顺口溜就是:“单车手表的确良,鸡公狗子配高粱,还有纸票存银行……”这片古朴的田野上坐落着高矮不一的土坯房。村子里横着一条小河,小河上是一座不足一米宽的木桥,木桥没有栏杆,这也是我们去公社的必经之路,刮风下大雨的时候,大家都怕被吹入河里,只能选择淋雨过桥。早上,鸡鸣和生产队长的口哨声是大人们的“起床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进一趟公社赶集要走半天,要是能坐上大队的拖拉机比现在坐大奔还要风光许多,要走出大山只有读书。</p><p class="ql-block">  这座老宅历经百年沧桑,显得格外苍凉,青色的瓦随大风刮掀飞落,桁架搭板腐烂,耷拉了下来,已经破败不堪。看到它,我不由地想起幼年时,每每清晨,就在这大厅门口,书声琅琅,六把高背椅子,整齐地排列着,那是我们几个堂兄弟都在这里晨读的身影。除了要读书本课文外,爷爷还要我们背《三字经》《弟子规》《增广贤文》《道德经》等。</p><p class="ql-block">  就在这幢晚清民国初年的大厅堂的上堂,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一盏暗淡煤油灯,四张五尺凳,这是我们几个堂兄弟学习和写作业的场所。爷爷会坐在桌子旁边,撕扯着他第二天编织棕绳的棕丝。一般我们做作业都要在两小时内完成,否则爷爷就会说我们浪费了。因为煤油是凭票供应的,超用了就会买不到了,所以我们写作业时非常安静。</p><p class="ql-block">  好不容易等到暑假,大人们每天都要去生产队出工。爷爷就成了我们的管理者,上午爷爷会根据不同年级的暑假作业,要求我们完成三至五页不等的作业;中午饭后,我们有的去后山抓知了、挖地瓜和小河里摸鱼回来烧烤,这就算是我们小时候的美味佳肴了,那味道令我至今难忘;有的就在门前的小河里游泳。下午,15岁以下的去菜地拔草,15岁以上的兄弟,都跟着爷爷去学犁田、耙田和打辘轴等耕种基本功。</p><p class="ql-block">  到了19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我的老家人已经用大彩电代替黑白电视机,家家户户都有了摩托车、组合音响,有人还添置了家庭影院,年轻人开始了新的生活品质追求。</p><p class="ql-block">  武平县实行林改试点,我的老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漫山遍野都是果园花圃、养殖场,通往老家的小河上木桥已经变成了现在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宽敞的水泥路面直接通到了家门口,到处都是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新农村别墅、小洋楼,老家人都有了自己的小车。老家的春天比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还要美几分,艳丽花朵染红了整个村庄,放养的鸡鸭鹅满山跑。现代化的种植养殖,让这里的老百姓鼓起了腰包,人们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在发展中不断提高,憧憬着美好的小康生活。</p><p class="ql-block">  我由衷地为改革开放点赞,唱起了“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桃树倒映在明镜的水面,桃花映红了姑娘的脸庞……”</p><p class="ql-block">此文发表于~20181109《闽西日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善良的种子会发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堂弟勇子是一名汽车站的客车乘务员,他每天都轮班在通往长途客车上售票。在那个计划经济的时代,这是一个不错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一天上午,勇子跟着那辆武平县通往江西瑞金的客车,就在会昌县门岭镇与周田镇之间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客车发生故障,一直启动不了。一车客人只好转给了去赣州客车,那个时候的通信根本没办法联系修车的,这只能拦车捎信于过往车辆,让他们带客车故障的信息给前后修车店。可是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都没有修车的过来。</p><p class="ql-block"> 天渐渐暗了下来,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本来就没有吃午饭的他们越来越感觉到饥饿。四处张望着,只求能够在附近找一个人家求一口热饭吃,可是只有遥远的山脚下有亮灯的人家,他们无奈地锁好车门,打着手电朝有亮灯的人家方向走去。二十多分钟以后,他们到了那家门口,说明了来意以后,主人就开始煮饭热菜给他们两个吃。</p><p class="ql-block"> 期间,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把他们带到客厅里喝茶聊天。老人问:“两位小兄弟,你们是武平哪里的?”</p><p class="ql-block"> “我是象洞的,在武平县汽车站开了十多年的客车了。”司机说。</p><p class="ql-block"> “我是岩前峰贵的……”勇子正说到峰贵就被老人打断了“峰贵!那边有个叫算茗下的?”</p><p class="ql-block"> “嗯,我就是算茗下的,老公公也知道算茗下?”勇子奇怪地问。</p><p class="ql-block"> “当然知道,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地方。那边有一个叫钟泰昌的老先生认识吗?”老人说。</p><p class="ql-block"> “他正是我爷爷。”勇子说。</p><p class="ql-block"> “老太婆,快把家里那只老鸡公杀了,再弄几个好菜,恩公的孙子来了。”听到勇子这句话,老人立刻站了起来走到大厅门口朝厨房喊。</p><p class="ql-block"> “这下好了,我一直都想去算茗下当面感谢钟泰昌老先生当年的大恩,他的孙子来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老人进来后激动地说道。</p><p class="ql-block"> “老公公,这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认识我爷爷?”勇子好奇的问老人。</p><p class="ql-block">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如果不是你爷爷,我已经饿死在岩前了,我做小买卖,一不留神钱包被偷了。我到处去找,无果。眼看天已经不早了,心里实在是着急啊。恩公是在街上卖棕绳的,发现我着急的样子,就问我遇到什么困难了,看看能不能帮我。恩公知道我的情况后,去买了些肉和菜后,就把我带回家,请我吃饭喝酒。第二天,因为怕我家里人会着急,还给我路费回家……”老人细细道来。</p><p class="ql-block"> “当时,怎么不报警?”勇子好奇的问。</p><p class="ql-block"> “报了,只是那时候岩前公社只有一个特派员,哪里有办法找到啊?如果有那么好找,八三年就不用严打了……”老人说。</p><p class="ql-block"> 吃过饭,老人又去安排儿子骑自行车去门岭街上找修车师傅帮忙修车。修车的人,摸黑加班也把车修好了。当天半夜还赶到了瑞金汽车站,第二天准时从瑞金按班出发。</p><p class="ql-block"> 勇子突然想起来,当年爷爷一直秉承着“家留便饭,路有贵人”家风,原来是在用心铺着子孙路。难怪爷爷无论是卖菜籽的、修磨石的、小货郎,还是路过卖艺的乞丐等等,都留他们吃饭,尽力帮助这些外来人。</p><p class="ql-block">闽西日报2021年1月15日生活专刊旅游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的电子手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在整理资料的时候,突然又发现在抽屉底下珍藏的电子手表,又想起拥有它的不容易。它是我第一次用自己劳动的钱,为自己买下喜爱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是单车、手表、的确良和喇叭裤风靡的时候。尽管太阳很大,年轻人骑着五羊双杠总喜欢把袖子卷起来,亮出自己的宝贝“手表”,显得格外拉风,我暗暗的投去羡慕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的我只有十三岁,班里有一个同学有一块电子手表,同学们都非常羡慕他,时常有人问他几点了。我真地也非常想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因为有了它,我可以更好地掌握学习时间,因此我打算用半年时间实现自己目标。</p><p class="ql-block"> 老家的后山上金银花开了,爬满了远近几个荆棘丛。我就带着一个带钩的竹竿去后山,闻着扑鼻的花香,把攀在荆棘丛中的金银花藤一条一条地拉近身边,然后像拔鸡毛一样把藤上的金银花摘进竹篓里,好不容易摘满一篓,我一只手提着竹篓,一只手打开尿素袋子,把金银花倒进去。为了不让金银花摩擦损伤,(因为摩擦后的金银花晒起来就变成次品了,医药公司收购的价钱差很多)只能松松地装满两个尿素袋子。然后挑回家,倒在簸箕里面轻轻地摊开,放在猪圈顶上去晒。就这样我从星期五傍晚放学开始摘了两个周末,晒干了的金银花一称有两斤,四块钱一斤,卖了八块钱。金银花已经没有了,可是当年的电子手表要十六块,只够半块电子手表。</p><p class="ql-block"> 就在星期五的回家路上,我看见四伯父正在家门口的溪里挑沙子。心中暗喜,因为我另外半块电子手表的资金有办法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找了一担比较小的土箕,和四伯父一起去挑沙子,湿沙子特别重,装满一挑,走路跌跌撞撞的,后来我只好挑两个半土箕的,时间长了还是压得我肩膀又酸又痛的,一个上午还歇了四次,只挑了三十二挑,下午就歇了八次,只挑了十四担。这一天汗水湿了衣服又干了几个轮回,看着自己挑的那一小堆沙子,心里小有成就感,可是我可怜的小肩膀鼓起了水泡痛得不要不要的。晚上洗澡的时候,我脱开上衣正好被爷爷知道了,心疼地摸着我的小肩膀:“你小小年纪整天想着赶时髦,你现在把身子压坏了,还怎么长高……”我知道爷爷心疼自己,因此我只好答应爷爷明天不去了。第二天天一亮,我挑着土箕偷偷地溜了出去,这天上午我挑三十五担,下午挑了二十五担。经过两个周末四天半的时间,这堆沙子感觉有点多了,我就让四伯父帮我量一下,刚好两方半,有一拖拉机了,三块二一方可以买八块钱了。因此四伯父拿了八块钱给我,我一蹦一跳得跑了回家。</p><p class="ql-block"> 一进门,迫不及待地钻进床底下,把竹钱筒用菜刀劈开,把藏在里面的另外八块钱取出来。马上跑到经常跑生意下广东的堂叔家里,把钱递给他:“叔,我想买个电子手表,你下次去广东的时候帮我带一个回来。”堂叔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电子手表递到我面前:“我早就知道,你这家伙想要这个,偷偷用劳动攒钱,像个男子汉大丈夫,有想法就行动起来。给,算十四块,留两块钱读书的时候用。”“谢谢叔叔,谢谢!”心中满足的喜悦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 有了这块手表,我深刻体会到体力劳动的艰辛,买一块电子手表都让我如此辛苦,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块电子手表的优势,安排好自己的学习时间,认真地听好每一节课,一定要以优异的成绩回报双亲。</p><p class="ql-block">《我的电子手表》闽西日报2020年7月10日生活专刊旅游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8px;">我的爷爷,义务养路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自我懂事起,老家岩前公社峰贵大队算茗下生产队连接公社只有一条土路,村口的溪流上一座九块方木用螺丝拼接的木桥,上面还写着“峰贵大队战备桥”几个显目的大字,为了不被大水冲走,两边都锁上了铁链,这是人们进出村子唯一选择。</p><p class="ql-block"> 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老家岩前都是星期天为墟天,爷爷会把自己编织的棕丝绳拿到岩前城里去卖。每次回来的时候,他总要挑一土箕黄土和一土箕石子出去,出自于好奇,我偷偷地跟在爷爷屁股后面看看他究竟是去干嘛?只见他看见路上积水的路坑上倒一些黄土一些石子,拌均匀一下,又拿起做泥墙屋用的木撞子把土石夯实。我心想:为什么大家过的路,别人不去修补,他一个七十多岁的人去补?难道生产队给公分的?  </p><p class="ql-block"> 因此晚上我们睡觉前我就问爷爷:“爷爷,下午我看见你去补路了,有公分的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我愿意为乡亲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路不平容易让人摔跤,爷爷义务补路的事情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爷爷自豪地说。</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别人不补,难道别人没看见?”</p><p class="ql-block"> “应该是大家都在忙吧,不管别人什么原因没有补路,我看见了一定会去补的,况且我的儿孙比别人多,我要做的善事、积的德也要比别人多呀。而且古话说:吃了他人饭撑坏自家肚,干了他人活学活自家手。”</p><p class="ql-block"> “哦!”年幼的我似懂非懂地体会到了爷爷的大公无私。  </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下午,爷爷从城里赴墟回来就躺在床上,还拼命咳嗽。我赶紧去找我那民间“医生”妈妈,告诉妈妈:“爷爷赶集回来就躺在床上了,还一直咳嗽。”妈妈听了转身就走,去给爷爷拔草药了。</p><p class="ql-block"> 我又跑到爷爷身边,爷爷让我去把他弟弟找来。我又飞跑到隔壁去找石头(大叔公的乳名)公公:“大叔公,爷爷让你过去一下,好像很急。”“好,我就来。”大叔公说着就跑到爷爷房间去了。</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下着雨,大叔公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挑着爷爷的土箕和他常用的补路工具冒雨出去了。原来爷爷是让他弟弟替他去补路啊!自己不舒服也不忘路上的坑没有填补。</p><p class="ql-block"> 因为奶奶在我出生之前就走了,我从三岁开始和爷爷睡,一直到十五岁。听他的故事最多的是我,知道他最多的也是我。我十九虚岁那年的四月份,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他就把自己的补路工具交给了弟弟(大叔公),再后来大叔婆又接下了这担土箕。</p><p class="ql-block">闽西日报2021年4月9日生活专刊旅游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我学会了犁耙辘轴</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文/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五岁那一年暑假,我回到老家岩前峰贵村,当年我们家还有四亩八的责任田,爷爷的身体也还硬朗。</p><p class="ql-block"> 我轻轻地推开老大厅的门,爷爷正在大厅坐着,他对我说:“我刚想到你就回来了,过来爷爷坐一会。”我一坐下来,他接着又说:“辉古,我记得你应该今年就上斤了(客家人十六虚岁就和十六两一斤一样叫上斤了,可以帮家里分担了)按照老规矩你要开始学干农活了,狡兔三窟,你们一家都在城里,如果遇到灾荒之年,根本就没办法生存,所以你们兄弟要有一个人会耕田。”</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是我?”我纳闷。</p><p class="ql-block"> “你弟弟比你更爱读书,只能选择你,爷爷没有第二个答案可以选择。”</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太阳已经表现出来格外的“热情”,还没有做事就已经热得一身臭汗。</p><p class="ql-block"> 爷爷牵了一头黄牛,挑着犁耙,让我跟着他去学犁田,我很无奈地跟在牛后面。一会就到了路坎下的秧地。爷爷教我把牛轭、铁链和犁挂好了。就站在田埂上叫口令了。“夏种犁,先打早犁,就是先绕着田埂转圈犁,尽量犁边一些,省的人工锄地,牛没有走正或者没有按照需要走的时候,偏右了拉拉绳子偏左了撇撇绳子,掉头的时候就拉绳子牠就会转过去。然后再开八字,犁成一席一席。冬天翻地备耕的就要先开八字,后打早犁,尽量多犁席,方便冻死虫子和种菜。”</p><p class="ql-block"> 我根据爷爷的指令操作,这头老黄牛好像知道我是是新手,不用叫唤和撇绳子就走得非常到位,两个半小时左右,我就把秧地翻了个底朝天。我已经被太阳晒得像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的衣服都在滴汗水。接着爷爷把茶筒递给我喝水,我一口差点把茶筒都吞下去了,三斤左右的水全被我喝干了。爷爷接着又教我把犁卸了下来,耙挂了上去。</p><p class="ql-block"> “耙田,先横三遍,就是与八字席成直角的方向下耙,先耙三个来回,把席耙平了,然后再耙与席平行三个来回。”就这样按照爷爷说的做了一个上午,我整个秧地又耙成松土平面了。</p><p class="ql-block"> 正午,爷爷一个人偷偷地跑到秧地,把上午办法犁到的边角用锄头挖松了,爷爷怕我经不起正午的太阳。下午三点,爷爷回来叫醒了我,和他一起扛着辘轴去上午的秧地,爷爷教我把牛轭、铁链和辘轴衔接好以后,就站在田埂上说“打辘轴很简单,从边上往中间转圈,然后横竖转圈,尽量把禾头压到土里去,免得它再生。”就这样下午我们一起把秧地犁好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耕田还有那么多讲究,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我学会了犁、耙和辘轴的耕田基本功。爷爷开心地看着我:“这下我就不用再担心我小儿子一家会饿坏了,他也有个儿子可以耕田了……”三年后,爷爷安详地离开了我们,他一直高瞻远瞩地都关心着所有儿孙的发展和保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父亲是一把伞</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钟德辉</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伞,他钢筋铁骨,总是挺直腰杆,为人遮风避雨,给人一片温馨的晴空,因而受人敬仰,被高举在头上。父亲就是家里的那把伞,总是不畏辛劳为家遮风避雨,营造温馨的家港湾。</p><p class="ql-block"> 从我懂事开始,父亲就是我的偶像,神一般的存在,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父亲总能淡定自如,泰然处之。</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是一九七七年的夏天,弟弟四虚岁,妹妹还不足周岁,七虚岁的我已经开始煮一家六口人的稀饭了,每次我煮好了稀饭,爷爷都会帮我把稀饭放到八仙桌上。</p><p class="ql-block"> 一天傍晚,稀饭煮好了,我去叫爷爷把稀饭端到八仙桌上去,可当时爷爷的棕绳刚编到扫尾阶段,还要一会才能编好,一时间没办法放下来。因此我尝试着自己把稀饭端到八仙桌上去,我抬着稀饭到了桌前,发现自己没有八仙桌高,因此一只脚踩在五尺凳的横杆上,把稀饭举到八仙桌上去,可是五尺凳突然倒了,一铝锅刚煮好滚烫的稀饭直接从我头上浇下来,我顿时全身刀割一般,疼的哇哇大叫,在地上打滚。爷爷此时也已经编好棕绳,见到此情景,抱着我一起哭。他嘴里喃喃自语说,这该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孙子可能要破相了,他一直都在自责……</p><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母亲也从田里出工回来了,一大家人都在责备爷爷,我知道爷爷此时心里比谁都难过,可是他老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只是想发挥余热,努力帮家里减轻负担,才选择编棕绳去卖钱的。“都别怪我爷爷了,他还不是为了咱这个家,这么老了还在编棕绳去卖。大家都别说爷爷了,快把我爸找回来,他肯定有办法解决的。”我哭着喊道。那时候父亲就在隔壁村教书,离家大概有二十华里的山路。因此时任生产队会计的三伯父就打着手电,去大队打电话给我爸爸了。</p><p class="ql-block"> 昏暗的煤油灯下,家族的大人们都围坐在八仙桌上。只有母亲在忙个不停,她是个土中医,先把我的衣服剪掉,然后又把尿缸里的尿倒进尿桶,把剩下的白白的液体用鸭毛往我的脸上、头上、胳膊上和身体的其他烫伤部位涂抹。虽然很臭,但是效果很好,疼痛感顿时减轻了很多,后来又有用山茶油涂抹。这给我后来的治疗起到很大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大约两小时后,父亲回来了,他没有责备任何人。爸爸说:“没什么大事的,大家都放心回去吧,四哥留下帮忙就可以了。”接着对爷爷说:“爸,您不是认识一位很有名的老中医吗?我们现在就带辉儿去看看吧?”爷爷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当年我还接济过他学医的,我们现在就去,用竹椅绑两根竹杠,我们抬他过去,免得擦伤烫伤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四伯父和父亲抬着我,爷爷在前面打着手电带路。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到了那位老中医家里,老中医和爷爷差不多的年龄。他看起来老态龙钟,鹤发童颜,他对爷爷笑着:“泰昌先生,您的孙子有我就不会破相的,关键是刚烫伤的时候及时使用了人中白和茶油,您就放心好了,不要再愁眉苦脸的。”“那就仰仗神医老哥了,我们会永远记住您的大恩大德的!”爷爷和他闲聊了一会。老中医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次,然后拿出纸笔开方:当归、党参、附片、黄芪和杜仲,就这五味中药,具体剂量我记不清楚了,烤干后碾磨成粉,全部都要用老斗(客家人做粄用的铜筛)筛过,然后根据需要选择用量,加山茶油搅拌均匀成糊状,涂抹在烫伤处,干了就涂,不要让药层裂缝,半个月左右它就会自动脱落,到时候就说明皮肤已经完全恢复了,再用清晨带露水的野菊花汁涂抹一周左右就差不多了。为了给我治疗,第二天早上父亲就把家里那头猪杀了,然后再借了一些钱,才凑足药钱。我从小就和爷爷一起睡的,从那天晚上开始,爷爷特别辛苦,每天白天都要给我涂药,晚上都要手工为我扇风,直到我睡着,我只能左侧身睡,右边都烫伤了。半个月左右,果然与老中医所说的一样,马蜂窝一样的中药层从我身上脱落了,只是烫伤处皮肤特白。爷爷连续一周天吐鱼肚白就上山采野菊花,然后将它打成汁,用鸭毛轻轻地涂抹在曾经烫伤皮肤白斑。一个月后,我又有了一张完好无缺的容貌,再也找不到烫伤过的痕迹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那时候,一家六口,爷爷年迈,只有母亲一个人在生产队出工,年年都缺粮。家虽然贫穷,但是由于父亲总是周末在自留地里忙活,我们兄妹三个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家里、家族遇到什么比较大的事情,父亲没有回来,大家都会六神无主地干着急。</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大伯父和禄叔喝了酒吵口,大伯父说了一句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弟弟了……。那时候爷爷已经辞世,父亲知道这事以后就找大伯父沟通。“大哥,你今天喝多了吧?怎么可以说这种不利于兄弟团结的话呢?今天不认这个明天不认那个的话,以后我们家就变成一盘散沙了,很容易被人欺负。您是大哥啊!要记住长兄为父……。”第二天早上大伯父主动找禄叔道歉说喝了酒乱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禄叔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说:“大哥您说错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您永远都是我大哥。”也许这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效应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主心骨,很多时候父亲回来了,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因此说父亲是家里的天也不为过,家里遇到什么事情,包括他四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家的大事都是父亲拿主意。父亲不仅是我家的伞,同时还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一把伞。</p><p class="ql-block"> 随着岁月流逝,我也渐渐成为家里的一把伞,也肩负着关爱长辈和呵护儿女成长的责任,践行为家遮风避雨的担当,为爱我的和我爱的人铸就一个和谐温馨避风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一桶冬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钟德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是1986年冬临近过年的一天上午,父亲的一位初中同学钟叔叔提着一铁桶的冬笋来到我们家,他说:“这是我自己在山上挖的,不值几个钱,这些就送给你们尝尝。”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因此就收下了。就还和他泡茶聊天。本打算留他吃午饭,他执意要走。 “告诉你爸一声,我下午回去,现在有事要去处理一下……。”他临走前说。</p><p class="ql-block"> 那天中午,父亲下班回来,我把钟叔叔送一桶冬笋的事情说了一遍。本以为这没什么,可是父亲却非常生气,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腐败的开端,是新社会的剥削者,你知道他家比我们更困难吗!没有经过我同意,你怎么可以收受别人的礼物……!”“我只是觉得你们是关系很好的同学,所以……。”我说。父亲说:“以后绝不允许再收任何人的礼物,你收的就你自己负责把东西送到车站去,还给钟叔叔,告诉他,他的心意我领了,东西带回去,以后来咱家不要再带东西了,人来了我就很高兴。”</p><p class="ql-block"> 钟叔叔是一位二十多年的民办教师,每次转正考试成绩都非常优秀,只是怕见官,每次面试都因为回答的结结巴巴被刷下来。今年临考前,父亲教他怎么做才不会怯场,要把考官当成你的同学我,大胆说出自己的答案。并且给他反复模拟面试几次,直到父亲感觉满意为止。结果他终于过了这次面试,如愿以偿转正了。特别感谢父亲,送冬笋表示感谢。但是父亲却感觉帮助同学是应该的,不用这么见外。父亲当年是县委宣传部分管教育的副部长,收礼物就有受贿的嫌疑。他自制能力强,从不接受别人的送礼请客,就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家人,怕家人会随便接受别人的送请。</p><p class="ql-block"> 我按照父亲的意思,把装满冬笋的铁桶绑在自行车后座上,骑着自行车飞一般的往车站方向赶去,一到汽车站,喇叭正喊着:“到岩前的旅客请注意,车票买好四点五十,马上到检票口检票上车,车号4032……”我气都没有喘匀,就解开铁桶,提着一桶冬笋往里面冲。可是父亲那位老同学已经验票上车了,乘务员不让我进去,我和乘务说明了送一个东西进去马上就出来,才同意我进去,一进发车场,我很快找那辆去岩前的班车,爬上车,找到父亲那位老同学和他说:“钟叔叔,我爸说心意他领了,东西不能收,收了同学都不好相处了,您是知道我爸的,他说一不二的,希望您能理解。”</p><p class="ql-block"> 从此,钟叔叔就没有再来过我们家,他一直都认为是父亲看不起他的礼物,嫌弃他了。直到二十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父亲把自己担任领导职务以来,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送请,不能因为老同学而坏了自己的规矩。钟叔叔看见我爸衣着依旧那么朴实,激动的握住他的手说:“你这宣传部副部长当了那么多年,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善,我当年认为你是嫌弃我的礼太轻了。没有想到你在官场上还能这样清高,别人都衣冠楚楚,唯独你,现在我信了,你的高风亮节领我钦佩,听说你至今还住县委机关大院宿舍?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了你整整二十年。”“是啊!我就这样,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两袖清风一辈子都安安稳稳。”“老同学笃守初心,永远不失共产党员的本色,让我肃然起敬。”钟叔叔伸出大拇指赞道。</p><p class="ql-block"> 父亲总是那句话,人无欲则刚,吃人家嘴软,拿人家的手短。父亲是我兄妹三个的榜样,因此,我们把这句话当成自己的座右铭,不仅不再替父亲收东西了,自己也不接受别人的送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