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火车轮轴与铁轨的撞击声,像是敲打在心上的鼓点。那年,我回上海工作,云程专程来送我。列车站台上,云程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站得笔直,像一棵挺拔的白杨。火车开动了,我贴在车窗前望着他,只见他追随着列车,奔跑着,望着奔跑的他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邻座的知青递来一块手帕,我接过来,闻到了淡淡的樟脑味,这味道让我想起下乡时带的樟木箱子,想起和云程一起在田间劳作的日日夜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到上海,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母亲每天变着花样做我爱吃的菜,可我食不知味。夜深人静时,我总会拿出云程送我的那支钢笔,在日记本上写写画画。那是他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的,笔帽上还刻着我们的名字。母亲是一名教师,她退休了,母亲把招生简章放在我床头。我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忽然想起云程说过过,他最喜欢看我教村里的孩子们唱歌跳舞的样子。于是我每天读夜校,考取了上海幼儿师范学校。每天清晨,我都会对着东方的天空发呆,那里有我的牵挂。放学后,我常常去图书馆看书,直到管理员催促才离开。夜深人静时,我拿出下乡时的速写本,一遍遍描摹记忆中的山村、田野,还有那个站在油菜花田里的身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毕业后,我在区教育局的一所幼儿园教学,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脸渐渐抚平了我心中的伤痛。我开始系统地学习美术,先后在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攻读了两个美术专业。1990年,我考入了上海师范大学美术系深造。我们在画室里经常通宵达旦,困了就轮流休息,然后继续奋战。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课,还被老师调侃是“艺术的殉道者”。我时时会想起那些为了追求梦想拼搏的日子,和我们成功的喜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虽然校园里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我常常想起乡下那片竹林。每当这时,我就会拿起画笔,将思念倾注在宣纸上。我的画作《乡愁》获得了上海市教师美术作品展的奖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中学任教期间,我不仅认真教学,还创办了校园美术社。我带着学生们参加比赛,去博物馆临摹,将艺术的种子播撒在年轻的心田。我的论文《专题学习网站在美术教学中的运用》获得了全国二等奖,我的学生也在各类美术比赛中屡获佳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退休后,我报名参加了老年大学的国画班。教室里,我专注地挥毫泼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在乡下用树枝在地上画画的年轻姑娘。我的牡丹画在区老年书画展上获得二等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翻开那本已经泛黄的速写本。和我在师大的一幅幅素描和色彩画感慨万千,这是我几年奋斗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我铺开宣纸,提笔蘸墨。我知道,有些记忆永远不会褪色,就像那些在煤油灯下读书的夜晚,就像那个追着火车奔跑的身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