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童年

秦川人（郁）

小时候时间概念不强，只要河滩里水面结上冰，我就估摸着年快到了。进入腊月。一场雪一场雪连着下，天变得格外冷。河里的水鸭子耐不住冻，早飞到啥地方过冬去了，只剩下乌鸦在地里树梢上呱呱直叫。

我背着书包喜欢沿着结冰的水沟边刺溜溜滑着冰。“你小心些，离过年还有些日子，这鞋破了能将就到过年嘛！”母亲看我那露出棉花的鞋旁子，跟在我后头。不止一次的提醒我。

我玩的真开心，才不理母亲的管束，再说给我准备过年的鞋早就做好了，就等大年初一换新鞋。

那时父亲在县城银行上班，咱家比一般农户要强点，好说咱们也是公干户，每年的初一，天还黑洞洞的，母亲就点亮小油灯，把我和妹妹的新衣裳从衣柜里取出束，仔仔细细再看上一遍，那个衣扣松了，再紧紧，那个衣兜忘了打死结，再缝缝。

娃娃们就爱睡懒觉，特别是年三十晚上闹腾守岁整到半夜，早把天明就过年的事忘到太平洋里去了，呼呼睡得跟小猪一样。

“快起了！过年了！”母亲挨着摇着我们几个，可她刚摇醒这个，那个又睡着了。

天渐渐地亮了，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起来，“呯！呯！”鞭炮声响起了，是过年了！父亲也拿着二响炮去放。

这下把我们给急的，“我说叫你们早些起，给你爷拜年去，抢个头份。”在母亲的唔嘟声中，我们个个穿好了新衣服。

初一咱家吃长面，母亲说长长久久，平平安安，咱妈撖的长面。一根一根粗细匀称，再加上她勾的臊子汤有红有绿有黑有白，香的叫我流口水，那时一年四季难得吃上一顿，就盼星星盼月亮吃这过年的臊子面。

咱们家是个大户人家，有大爷二爷他们弟兄俩，还有叔伯他们六人，六家合起来三十多号人。

拜年我最爱去二伯父家，他那时在县工商联工作，每年他给我们准备的糖果最丰盛，二伯父他是个欢乐人，也不知道他从那里弄来一个小花鼓，一个高兴就敲起来，我们十多个小孩就在他“咚咚咚！”鼓点中满院子扭起秧歌。

我祖父是个威严的老人，是公社兽医站的兽医。一年四季很少见个他的笑脸，他常常告诫大家，“给娃娃们给好心，不要给展脸！不然他们要上天！”家里大人都不敢在他面前说说笑笑，就我们这些他视为宝贝的孙子们.，也不敢跳皮捣蛋。可初一这天，老头也乐了。他坐在火盆前，从衣兜里拿出号码不乱的崭新票子，给孙子们发起压岁钱。

人多的家里就热闹，天天来客人，忙得母亲她们离不开锅台，等到闲下了，已到了正月初十头，年就从她们的手指缝里溜走了。

年就这么过着，一年又一年。年年重复着欢乐和幸福。祖父在一个腊月天走了，连那一年的年都没过上，再也没有人坐在火盆边给压岁钱了。随着一个年又一个年，我的父辈们都随着过去的年走了。只有我一百零三岁的老父亲还陪着我过着年。真是岁月无情人有情哪！让我们高高兴兴的去迎接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