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津寻幽记

枫叶红了

二月的乌蒙山仍被料峭寒意所笼罩，2025年2月10日，我们从昆明市出发，驱车前往昭通市盐津县，一头扎进云南北境那连绵的层峦叠嶂之中。当汽车抵达豆沙关镇观景台时，天色已暗，对面是隐隐约约的陡峭岩石，豆沙关这座被关河劈开的峡谷小镇，静卧于深谷之中，宛如滇川锁钥的要冲之地。导航显示距离盐津县城还有二十多公里，从收费站下来后，打开车门，我们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山巅之上。一线悬城，峭壁上的生存美学在此刻尽显无遗。

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下行，盐津县城在云霭间若隐若现。真正踏入城区时，才真正明白“天下最窄县城”绝非虚言：两侧千仞绝壁如巨门合拢，关河湍流在楼宇缝隙间劈开一道银链，吊脚楼群沿河岸垂直攀升，在五颜六色彩虹的闪烁下，让人分不清哪是楼房哪是河水。乙巳元宵将至，家家户户在临河窗棂挂起鱼形灯笼，暖黄光影跌进墨色江水，化作流动的碎金。为了第二天一睹一线城的真面目，我们预定了城区的客店。在河道公路上花费了近半个小时赶到客栈，却找不到停车位，只好原路返回，在河边酒店投宿。第二天起床一看，这个酒店是从河里打桩建成的框架结构楼房，真有威尼斯水城的味道。酒店保安老周笑称：“我们盐津人走路都侧着身，生怕把县城挤塌了。”是呀，关河将乌蒙山脉北坡切割为河东河西两大山脉，最窄县城盐津就在这深谷之中，关河之边，依水贴山而建，被世人称为“一线城”。盐津因曾拥有盐井产盐并设津渡而得名，是云南入川之要冲。

五尺道苔痕，刻着盐茶蜀锦古道的密码。翌日取道国道，沿关河顺流而下奔赴豆沙镇，晨雾中攀上秦五尺道。这条用火焚水激之法在绝壁凿出的古道，石阶仅容半足，青苔覆盖的蹄印却深逾寸许。伸手触摸唐袁滋摩崖石刻，贞元十年的字迹在阴刻纹路里流淌着盛唐气度。忽然山风穿峡，悬棺群在百米高空发出空灵的呜咽，那些倒悬于石灰岩隙的僰人棺木，如同被时光凝固的黑色蝴蝶。当地老百姓指着对岸：“看见峭壁上那些方孔了吗？当年五尺道的木桩栈道就架在那里。”恍惚间，仿佛马蹄声与铜铃声穿透云雾，商队正驮着蜀锦、盐巴与普洱茶，在云梯石栈相钩连的险途上蜿蜒。

离开盐津县城那日，我在新建的观景台上回望。这座最窄县城像被天神随意丢进深谷的积木，却在僰人悬棺的注视下，在五尺道的血脉里，在关河不息的奔流中，把险峻活成了诗意。或许正如豆沙关残存的古城墙砖缝里，那株在岩缝中开花的火棘——越是逼仄处，越要绽放出生命的磅礴。